第六章 情敵能成為朋友嗎? 2

午後,在戈壁初秋懶散的陽光下,蘇青林、陳雅玲和王希維來到了泰山隧洞前,在邵一波、粟一森的墓地前祭奠。他們向兩位老同學獻上了野草野花編織的花籃,又莊重地向英雄鞠了躬。

王希維再次來到了這塊曾經戰鬥過的故土上,心情十分複雜,為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而悲痛,又為見到了魂牽夢繞的陳雅玲而感到興奮。面對老同學、老戰友蘇青林,他心裡也有說不出的激動,彷彿重新回到了清華園熱血沸騰的青春年代。

離開墓地,他們選了一塊石子相對少且平坦的戈壁,陳雅玲把一塊塑料布鋪了上去,蘇青林取出了酒、熟黃羊肉和呂泰山送的烙鍋盔(大餅)。他們要以這種特殊的方式為王希維接風洗塵。

蘇青林望著陳雅玲和王希維,久別重逢的喜悅溢於言表,能夠在殘酷的戰爭年代倖存下來已經是萬幸了。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今天,為了國家有色金屬工業基地的建設,他們再次走到了同一個戰壕里。

王希維興奮地端起裝滿酒的小茶缸,露出了開朗的笑容:「為了相聚,為了勝利,我們幹了這一杯!」

蘇青林和王希維碰杯後,朝邵一波、粟一森墓舉了舉:「兩位老同學,為了給新中國探礦,你們犧牲在了這裡。我蘇青林還有陳雅玲、王希維今天來看你們了。讓我們一塊兒慶祝今天的勝利吧!」

蘇青林把酒倒在了戈壁灘上,陳雅玲、王希維也把酒倒在了戈壁灘上。

陳雅玲又給他們二人倒上了酒。王希維搶過了陳雅玲手中的酒壺:「雅玲,怎麼給青林那麼少啊?」他給蘇青林倒滿了酒:「雅玲,你可變了,沒有了曾經的率真和公平了!」

「什麼呀?」陳雅玲臉紅了,可心思兒還在蘇青林的酒上,青林啊,你可千萬不能喝酒呀!你那個千瘡百孔的胃,可再也禁不住這酒精的刺激了。

王希維很是受用陳雅玲不好意思、羞羞答答的樣子,她怎麼還是當年那個樣子呢,人一說她就臉紅、人一誇她就害羞。王希維舉缸相碰:「來呀!為我們相聚在絲綢之路的戈壁灘上乾杯!」

「乾杯!」三人齊喊道。

陳雅玲在一旁提醒道:「青林,你少喝點。」

王希維奇怪地看著他倆,陳雅玲怎麼這麼體貼他,一向有海量的蘇青林怎麼會怕酒呢?陳雅玲看出了王希維奇怪的眼神,解釋道:「他的胃出了毛病,剛從醫院出來。」

「我們當年可是最好的朋友,喝點酒沒什麼吧?」王希維看到陳雅玲對蘇青林的態度,心裡油然產生了些許醋意。

「不行!」王希維硬要蘇青林喝酒。

「今天例外,我可以喝。來,希維,干。」蘇青林說著痛快地一飲而盡。

陳雅玲顯得很緊張,疼愛地看著他喝完,心裡暗暗著急,他不知道愛護自己,不把身體當回事,叫人看了實在擔心。

王希維從陳雅玲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思,不免有些惆悵。這次他是聽說陳雅玲已經來到新川峽的消息之後,才自告奮勇地向組織提出到新川峽有色金屬建設指揮部來工作的,而且他也知道陳雅玲至今沒有和任何人確定戀愛關係。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不動聲色地斟酒。陳雅玲一把搶過酒壺,生怕他給蘇青林倒多了:「我來分配。」

「雅玲,這麼凶啊!還記得我們分手時的情景嗎?那時的你多溫柔啊!」王希維撫了一下額前的頭髮,望著陳雅玲說。

王希維的話讓蘇青林回憶起了他們當年分別時的場景,他笑著說:「雅玲,你給我們送過一首古詩,是一位七歲的女孩送別哥哥時的真情實感,還記得嗎?」

「怎麼會不記得?」陳雅玲放下酒壺,將黃羊肉分到他們碗里,心思早已飛回到了那個多災多難而又動蕩的年代。

「記得?那好,雅玲,罰酒一杯吧!」王希維說完,靠在了吉普車車頭的擋板上。

「慢。」蘇青林做了個暫停的動作。

王希維不覺爽朗地笑出聲來:「青林,你也偏心眼啊,怎麼,我罰雅玲酒,不對嗎?」

「我問你,雅玲送你的那首古詩呢?你要能拿出來,罰雅玲三杯。拿不出來,罰你三杯!」蘇青林不慌不忙地提出了罰酒的方案。

「好,我同意。」陳雅玲拍掌表示贊同。

「我算看出來了,現在我比較孤立啊,你們是已經站在一個戰壕里了。」王希維言語中帶著無奈,臉上的表情卻依然顯得很開朗,他用平靜的語調背誦起了那首詩:「別路雲初起,離亭葉正稀。所嗟人異雁,不作一行飛。雅玲,當年你送我們這首詩的情景你還記得嗎?」

陳雅玲起身,靠在吉普車門上,雙手抱在胸前,望著無盡的戈壁和遠處的山崖遐想。怎麼會不記得呢?當年他們為了全中國勞苦大眾的早日解放而離開了北平,各自奔赴不同的戰場,不知道何日再相見。為了表達她對兩位同學加戰友的祟敬和愛,才一筆一划地為他倆抄錄下了《送兄》詩。

蘇青林自然也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不禁也激動萬分。

「沒有想到再見面時竟然是十多年之後……」王希維仰頭沖陳雅玲做了個鬼臉:「小女孩已經長大了。」

「別轉移話題,希維,你認罰吧。」陳雅玲知道他一定拿不出當年抄給他的《送兄》詩。

「青林,難道說雅玲那首詩你還留著?」王希維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輸了,不過要他喝三茶缸酒也可以,他得拉個墊背的。

蘇青林嘿嘿一笑:「是要你拿出來,扯我幹什麼?」

「青林,你要能拿出來,我喝一茶缸。」王希維拿起酒壺,又指指茶缸:「倒滿喝,滿滿一缸子。如果你拿不出來,我罰一半,你罰一缸子!怎麼樣?」

「不行!你喝完再說。」陳雅玲可不妥協,王希維的鬼點子可多了,說不定到最後,罰酒全給蘇青林喝了。

王希維被陳雅玲的認真樣給逗樂了:「青林,你看看,我說她偏心眼吧,她還不承認!青林,說!敢不敢?」

蘇青林不動聲色地點燃香煙:「有什麼不敢的?雅玲,斟酒!」

陳雅玲滿腹狐疑地望望蘇青林,斟滿了酒,真搞不懂他們倆要把這個遊戲玩成什麼樣子。

王希維點點頭,很高興蘇青林參與進來,他老實交代道:「我說實話,經過了十幾年的時間,雅玲送我的《送兄》詩我真不知道放哪了。」

「尊敬的王工程師,認罰吧!」陳雅玲就勢把他的酒缸子遞給了他。

「等青林拿出來,我絕對服輸!」王希維也認真起來。

蘇青林從軍裝上口袋裡掏出了半截筆記本,猶豫了一下又塞了進去:「還是別看了吧。」

陳雅玲失望地不出聲了,她覺得這個時候的蘇青林和工作時的蘇青林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此刻表現出的優柔寡斷,不但讓她失望而且還心痛。說不定他也丟了吧,這都這麼多年了,他怎麼可能留下那個小小紙條呢?如果是這樣,他就和希維一個樣,心裡沒有自己。如果青林拿不出那個字條兒來,他就得喝酒,不行!我絕對不能再讓他喝了:「希維,這是兩回事,是我倆的事,你不能拉青林進來!」

王希維哈哈一笑,更來勁了:「沒有吧,青林,喝酒!」

蘇青林端起茶缸剛要喝,突然被陳雅玲拽住了胳膊:「希維,掏!把他的筆記本掏出來!」

蘇青林聽了連忙站起來,微笑著說:「上面可全是軍事機密,我看誰敢掏?」

「我敢!」王希維一邊說著一邊撲了過去,他搶到了蘇青林的筆記本,他斷定,這本子里也絕對不會有那個小小紙條。他興奮地說:「雅玲作證,我不看軍事機密,只看別的。」王希維把筆記本朝下一抖,從裡邊掉出了一個摺疊邊已經有些毛了的紙條。

陳雅玲眼疾手快地拾起紙條打開,她的熱血馬上沸騰了起來。是那個紙條,蘇青林那熟悉的筆跡更讓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王希維見狀心中不由一驚,湊過來一看,果真是陳雅玲當年抄的那首《送兄》詩,臉色立馬變了,表情複雜地再次坐下靠在了吉普車擋板上。陳雅玲還在細緻地看著這張保存多年的紙條,蘇青林在背面寫的一行字是:親愛的,今日一別,何時相會……

蘇青林不好意思地伸手從陳雅玲手裡拿過《送兄》詩,折好夾進了筆記本:「希維,喝吧,我也陪你喝一口!」

陳雅玲感動地望著蘇青林,一股暖流從胸中湧來,她在心裡默默地念叨著:既然那個時候你就這麼想,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向我表白;既然把這首詩一直保存到了現在,為什麼不面對自己的感情?此時此刻,有太多的疑問佔據了她的大腦,真的是讓人歡喜讓人憂啊!

王希維無奈地端起滿滿的一茶缸酒,默默地喝進口裡、咽進了肚裡,真是一杯苦酒啊!新川峽的水苦,酒難道也是苦的嗎?酒下了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升騰起來,直衝腦門。王希維又自顧自地把酒斟滿,拿起來再次準備幹掉。陳雅玲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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