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3

第二天一大早,軍號響過後,文工團的戰士們無一例外地要上操了,唯獨田秀麗請了假沒有出操。操罷,劉子一想著梁振英托的事就去找田秀麗。田秀麗見劉子一來了很是高興,她正好想著要找團長這團長就來了。她於是神秘地說:「劉團長,我想學騎馬。」

劉子一扶了一下眼鏡,奇怪地望著她,甚至想摸摸她的額頭看是不是發燒了,這丫頭的舉動真讓人匪夷所思,前天第一個報名去開礦,今天又破天荒地要學騎馬。

劉子一進一步問她:「你說什麼?」

田秀麗見團長木訥地望著她,又加重了語氣說:「我想學騎馬,團長。」

「你以前不是下了決心不碰馬嗎?」文工團里誰都知道,田秀麗最害怕騎馬,見了馬她掉頭就跑。劉子一盯著問她:「你今天是怎麼了?」

田秀麗望著遠處有士兵騎著馬匹,瀟洒地行進著,就無比的羨慕。她知道自己歷來害怕馬,也不願意接近馬。一看到馬,她就會聯想到那踩死她母親的張牙舞爪的日本馬,就會想起母親臨死時的慘狀。她現在想接近馬了,又決定要學習騎馬了,這都是因為蘇師長。她牢牢記著師長那天演講中的一句話:「同志們!作為軍人,離開了戰場、離開了戰爭,就像一名優秀的騎手離開了心愛的坐騎一樣。當然,不僅僅是專業的騎手,我們每一位合格的戰士都應該是優秀的騎手……」

「秀麗同志,說話啊。」劉子一見田秀麗獃獃地望著遠處,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想什麼呢?」

田秀麗脫口說道:「我沒有完全聽明白師長的話,但是『我們每一位合格的戰士都是優秀的騎手』這句話我記住了。」

劉子一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個標緻的女兵簡直把他給弄糊塗了:「哎,這是師長打的一個比方而已,你怎麼……」

田秀麗再次望著遠處的戰馬,眼神里充滿了惆悵:「我在延安上學期間、到部隊之後之所以失去了騎馬的機會,是因為我骨子裡對馬有一種排斥感。確切地說,是一種恐懼感,是一種恥辱感!」

劉子一聽了心頭一驚,說:「那是為什麼呢?今兒個好好給團長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助你。」他示意田秀麗放心地說,大膽地說。

田秀麗嘆了口氣,默默地跟著劉子一進了團長辦公室。她想,自己心裡的這些事還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呢,或許今天說出來會好受些,再說劉團長是自己信得過的領導。

「其實這是我自己家裡的一些事情。」田秀麗喃喃地低語著。

劉子一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坐在她對面,點燃香煙,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田秀麗出生在東北一座美麗的城市裡,父親是一名優秀的中共地下黨員,母親是小學教師,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有一天父親突然與她們作了一個神秘而嚴肅的告別就走了……從此,她再也沒有見到過父親。原來,父親參加了營救一位被國民黨關押的中共高級幹部的行動,在行動中不幸被國民黨特務槍殺了。

父親犧牲後,田秀麗和母親相依為命,過著很是清苦的生活。當時東北三省淪陷了,日本兵更是橫行霸道,田秀麗懷著國讎家恨,用心讀書學習。決心等她長大了參軍上戰場,多殺敵人為父親報仇。

一天中午放學後,母親接上了她,爾後母女倆一起回家。正走著,忽然人群中一陣騷動,幾個日本兵騎著高頭大馬快速地衝過大街,田秀麗只覺得被母親推了一下,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時,母親就被日軍的戰馬撞倒踩死了。母親死得慘不忍睹,半個頭部被馬蹄子踩沒了,肚子踩破了,腸子流了一地……

田秀麗嚇傻了,過了好半天才哭出聲來……

從此,田秀麗成了孤兒,「馬」成了她心中仇恨和罪惡的代名詞。

說到這裡,田秀麗早已淚流滿面。劉子一也難過得低下了頭,為田秀麗的不幸遭遇,也為受過小日本欺負的所有人們。在抗戰到解放戰爭漫長的歲月里,每個人都有對戰爭痛心疾首的回憶,特別容易觸景生情啊!田秀麗見劉子一為自己落淚,心裡又是一陣酸楚,低著頭雙手絞纏在一起,眼淚止不住又往外涌。

「馬並不是你的敵人,真正的敵人是那些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人。」劉子一摘下眼鏡擦了擦眼睛,又習慣性地用衣襟擦了擦鏡片後戴上。

田秀麗點點頭:「我在延安讀書的時候,老師曾經對我們說過,馬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他鼓勵我要學會騎馬,可是我就是過不了這一關。」

「一個好騎手在戰場上取勝,除了勇敢外,駕馭好馬是關鍵。那時候我們學習騎馬,是為了更好地和日本鬼子拼殺!你沒有完全理解這個道理,所以你把馬也當成了日本人。我希望你馬上走出這個陰影。」劉子一鄭重地勸告著,起身拿了一條毛巾遞給了田秀麗:「擦擦淚,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即將迎來新中國的誕生,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啊!」

「同學們也勸我,戰場上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多一門技藝,關鍵時刻就會減少一些無畏的犧牲!」田秀麗十分後悔沒有早點學會騎馬,沒有成為師長所說的「好騎手」,她當時聽不進老師和同學們的話,是因為滿腦子都是張牙舞爪的日本馬和面目猙獰的日本兵,後來,進入文工團之後,也就自然而然地遠離了馬,直到現在。

「現在,我才明白你調到文工團後為什麼拒絕學習騎馬的原因了!」劉子一站起身,吁了口氣,「振作起精神來,現在學習也不遲啊。」

田秀麗點著頭,也站起了身,鼓起勇氣回答道:「是!」

「考慮到女兵的體質和戰時的需要,上級給文工團配了戰馬,要求每一個女兵都要學會騎馬。現在她們一個個早就能騎馬馳騁,唯獨你田秀麗,別說騎馬,好像連看馬都是一種痛苦。」劉子一指了指窗外不遠處馬舍里的戰馬。

田秀麗走到窗前,兩手用力扶著窗檯,控制著情緒強迫自己的眼睛望向這些正在吃草料的戰馬,說實話,要不是碰上蘇師長,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騎馬。她是蘇師長手下的一名戰士,更重要的是自己喜歡上了他!她終於找到了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既然是王子,就得聽他的話。蘇青林在演講的時候說,我們每一位合格的戰士都是好騎手!

「團長,現在就教我騎馬吧。」田秀麗一下子轉過身,大聲請求。

「好吧。」劉子一戴上眼鏡,兩人出了辦公室,向馬舍走去。劉子一要給她挑一匹馴服的良駒,這樣容易駕馭,免得一開始就驚嚇她。

田秀麗站在馬舍外面,還是久久不敢進去,那裡面的馬實在太多了。馬舍旁的樹梢上落了幾隻麻雀,「唧唧喳喳」地叫著,好像要做她的忠實觀眾,看她的表演呢!田秀麗抬頭望望樹枝上的麻雀,心情似乎輕鬆了一些。她緩緩地將衣袖擼到手肘,準備好好表演一回,來回敬這些為她歌唱的麻雀。

這時候,劉子一牽著一匹白色的馬和一匹黃褐色的高頭大馬走了出來,白馬的樣子很矯健,毛色光滑發亮,神氣活現地搖著尾巴。田秀麗還是本能地退了兩步,眉頭緊張地抽動了一下,眼睛閉了閉,又睜開了。

「別怕,它不會傷人的,很聽話的,我特地挑選這匹蒙古馬,瞧,馬背並不是很高,應該適合女孩子騎。」劉子一理好了韁繩,輕輕撫摸著白馬的臉頰,望了望田秀麗緊張的樣子說,「你把袖子放下來,再把皮帶和綁腿系牢點,檢查一下。」

田秀麗一邊整理綁腿一邊嘟噥著:「團長,我還是……是不是教我騎馬,你的壓力挺重的?」

「我能有什麼壓力,你啥也別去想,集中注意力,關鍵是掌握手上的韁繩和腿上的力度,只要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礙,就不會害怕騎馬了,我想你這麼靈巧的姑娘,應該是一學就會。」他邊說邊示範給她看。

「好吧,如果學會了,我真的會很開心的。」田秀麗頓時高興起來。

「來,先摸摸它,和它熟悉一下。」劉子一側過身子,讓她過來,「先摸摸馬背,這是你坐上去的地方,再摸摸它的頸部和臉頰,和它說說話。」

田秀麗在團長的鼓勵下,伸手撫摸著白馬的脊背,那馬毛十分柔順、溫暖,馬兒甚至還朝她眨了眨眼,她的臉上一下子蕩漾出了釋然的笑意。劉子一順勢將韁繩交到她的手中:「來,先牽著它,走一圈。」

兩個人各自牽著馬走向了操場,操場上晨練的戰士已經退去,空蕩蕩的正好適合遛馬,劉子一邊走一邊說著騎馬的一些要領,田秀麗認真地聽著。其實這個時候,田秀麗根本聽不進去多少要領,能夠破天荒地和馬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對她來說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秀麗同志,準備好了嗎?」劉子一走到一塊上馬石前問道。

「團長,我上馬吧。」田秀麗自信地回答。

劉子一扶了她一把,她從上馬石上甩開一條秀腿,穩穩地落座在了馬鞍上。劉子一頗為欣賞她修長的腿,是騎馬的好腿。她兩手緊緊地握著韁繩,抬頭望著前方,覺得騎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就像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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