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天上人間 下 第六十章

終於,到了簫劍和晴兒結婚的日子。

這天,在碧波如鏡的洱海上,一溜小漁船排列著,船上,堆滿了鮮花。船篷上,用紅布貼著大大的囍字,打著紅綢結,船員都是紅衣,有的舉著囍牌,有的劃槳,有的奏樂……整個船隊,緩緩前進,紅船綠水,如詩如夢,美麗無比。

第一條小船是樂隊,一色紅衣的樂隊,奏著喜樂。第二條船特別大,佈置得美輪美奐,是新娘的船。三、四、五條是儀仗隊。第六條後面都是親人朋友的船隻,全部舉著囍字的紅牌,繞著湖邊,劃向碼頭。

在新娘船上,晴兒一身百夷人的新娘裝,頭上是頂銀製的頭冠,鏤空的銀花顫巍巍的豎在頭上,垂著美麗的銀流蘇。她端坐在花團錦簇中,四周圍著紅色的簾幔,映紅了晴兒的臉。紫薇和小燕子充當喜娘,一邊一個圍繞著晴兒,兩人也是百夷姑娘的盛裝,小燕子是紅色的,紫薇是粉色的,也分別戴著有流蘇的帽子,和平日的清裝完全不一樣,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美女。兩人滿面笑容和喜氣,不時悄看晴兒,忍不住吃吃的笑。晴兒很緊張,卻被兩人弄得常常要笑,醒悟過來,又趕緊正襟危坐。

在路上,簫劍坐在一頂滑竿上,穿著百夷新郎的服裝,在樂隊、儀仗隊的簇擁下,吹吹打打,走往洱海去迎親。爾康和永琪充當男方伴郎,也穿著華麗的百夷衣服,隨行在簫劍身後。許多百夷族的男女青年,跟著迎親的隊伍一齊前進。大家浩浩蕩蕩,迤邐的走向洱海的碼頭。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到了碼頭,正好船隊也吹吹打打陸續靠岸。新郎下了滑竿,親自走到碼頭的木橋上來迎接新娘。紫薇和小燕子,已經攙著盛裝的晴兒下了船,早有百夷族的青年,抬來打著如意結的新娘滑竿,代替花轎。晴兒羞答答,在大家攙扶下,小心翼翼的上碼頭,再上台階。簫劍看到如此美麗的新娘,幾乎眼光都離不開她,看到她步履維艱,就什麼都顧不得,忘了自己是新郎倌,上前一把抱起晴兒,把她抱上了滑竿。這樣忘形的一個舉動,惹得所有群眾,瘋狂的大笑和鼓掌。也把晴兒羞得滿臉通紅。簫劍這才驚覺的笑笑,不好意思的坐上新郎的滑竿,兩頂滑竿抬了起來,新郎新娘高高的坐在滑竿上,在百夷族青年的吹吹打打下,和無數男男女女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向蕭家走去。

進了蕭家庭院,紫薇才用紅喜巾,蒙住了晴兒的臉。

新郎和新娘被攙扶著,走進大廳。

蕭遙夫婦端坐在房間正中。晴兒被小燕子和紫薇攙扶著,和簫劍走到兩老面前站定。滿屋子賓客,笑著,鬧著,議論著。爾康當司儀,已經是經驗老到,中氣十足的高喊:

「一拜天地!」

小燕子和紫薇扶著晴兒,和簫劍面向門外。行禮如儀。

「再拜高堂!」

晴兒和簫劍轉向蕭遙和蕭妻。再度行禮如儀。

「夫妻交拜!」

晴兒和簫劍對面對站好。彼此對拜。

「送入洞房!」

鞭炮聲劈哩叭啦的響起,紫薇把晴兒絲帶,交到簫劍的手裡。

簫劍就牽著晴兒,在親友的恭喜聲中,在花瓣的飛撒下,走向新房。對簫劍和晴兒來說,這一條結婚之路,走得真是遙遠,從北京到大理,從皇宮到農莊……一直到走進洞房,兩人都恍然如夢,充滿了不真實感。

進了新房,一切就按照慣例,晴兒蒙著喜帕,端坐在床沿,簫劍站在床前。

紫薇捧著喜秤,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小燕子站在新郎另一邊,興高采烈的唸著:

「請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簫劍拿起喜秤,挑開喜帕,露出晴兒那張「半帶羞澀半帶情」的臉龐,她低垂的睫毛下,掩映著一對清亮的眸子,彎彎的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那種高雅,那種清麗,那種脫俗的美,簡直讓人無法喘息。簫劍痴痴的看得出神了。小燕子忍不住,就開始笑場,這一笑,好像具有傳染性,紫薇也跟著笑,永琪和爾康,也跟著笑。大家這樣一笑,簫劍忍不住,也傻傻的笑起來。晴兒趕緊低俯著頭,唇邊那淺淺的笑,就變成了深深的笑。房裡擠滿客人,個個都嘻嘻哈哈的笑開了。

紫薇換了交杯酒上來,小燕子清清嗓子,再唸:

「請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從此『如魚得水』,『瓜丮𤔅綿綿』,『鶼鰈情深』,『地久天長』,『如膠似漆』,『百年到老』,『比翼雙飛』……」

永琪睜大眼睛,對爾康說:

「糟糕!她走火入魔了,不知道背了多少成語,看樣子,我們真的會被她四個字四個字說得煩死!」

「反正簫劍拿這個妹妹沒轍,只好認了!看她能說出多少?」爾康笑著說。

小燕子果真說不完,還在那兒繼續唸:

「『百年好合』、『宜室宜家』、『鳳凰於飛』、『神仙眷屬』、『親親愛愛』、『長長久久』……」

簫劍和晴兒,舉著酒杯,手都舉痠了,簫劍生怕小燕子沒完沒了,一聽到「長長久久」,就趕緊拿了酒杯,一個箭步上前,就和晴兒喝起交杯酒來。

小燕子脫口驚呼:

「哎呀,我還沒說完呢!他們已經『急如星火』,『迫不及待』了!」

一屋子賓客哄堂大笑。

紫薇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晴兒羞得面紅耳赤,可是,唇邊那深深的笑,已經漾開到整張臉龐上了。

※※※

婚禮總算完成,但是,晚上還有「火把慶典」。無數無數的火把,從四面八方聚攏,迤邐前來,把原野照耀如同白晝。小燕子紫薇帶著一隊人,在火把的簇擁下,抬著晴兒進場。另外一邊,永琪和爾康帶著一隊人,也高舉著火把,抬著簫劍進場。兩隊匯合以後,放下滑竿,在歡呼聲中,一對璧人走下了滑竿。許多百夷族和其他少數民族的青年男女,成雙成對的聚集到草原上,把無數的火把插在地上,就一對一對的,手挽手跳著舞,歡慶婚禮。

簫劍和晴兒,被好多對年輕人包圍著,也學習著少數民族那樣跳著舞。簫劍雖是身經百戰,這時,卻弄了個手忙腳亂。不好意思的說:

「這個跳舞,我可是外行!」

「我也外行呀!」晴兒說,看著四周那些高舉火把,唱著歌的青年男女,驚嘆著:「如果老佛爺看到我這樣的婚禮,一定嚇得昏過去!」

簫劍挽著她,低頭看她,寵愛已極的說:

「晴兒,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夠擁有妳!」

「希望幾十年以後,你還能對我說這句話!」晴兒仰望著他,深情的說。

「幾十年?」簫劍誇張的喊,早已心醉神馳了。「幾百年以後,我還要跟妳說呢!妳永遠是我的新娘!妳看,這個婚禮,我是煞費苦心設計的!有『蒼山為證,洱海為憑』,算是名副其實的『山盟海誓』,從白天鬧到晚上,表示『朝朝暮暮,永結同心』!」

晴兒這才體會,小燕子為什麼常說,「感動得快要死掉」、「幸福得快要死掉」、「高興得快要死掉」……她也是這樣。她的眼睛,閃亮如星,柔情似水。

「你再說下去,我就醉了!」

「醉吧!人生難得幾回醉?」簫劍說:「跳舞吧!不管會不會跳,我們跳吧!」

兩人就陶醉的酣舞著。

爾康和紫薇也跳著舞,紫薇看著爾康,快樂的、疑惑的問:

「爾康,我們的喜怒哀樂,為什麼這麼強烈?一般人也是這樣的嗎?」

「不會,有些人一輩子沒有認識過『愛』!」爾康說。

「會有這種人嗎?那不是太可憐了!」紫薇驚愕的問。不認識愛,那豈不是白白來到人間走一趟?

「如果他根本不認識愛,他也不會可憐,他渾渾噩噩度過一生,沒愛就沒煩惱,說不定反而很平靜。愛的本身,就兼有『痛苦和狂歡』的特質,所以我們動不動就驚天動地,死去活來!愛的負擔是很沉重的!」爾康深刻的說。

「可是,我寧可像我們這樣!我寧可要這份沉重。你知道嗎?我一生的快樂加起來,也沒有這些日子來得多!自從你好了,我就覺得每個日子,都是上蒼給我的恩惠,能夠這樣看著你,感覺到你的快樂,我就飄飄欲仙了!」紫薇微笑的說。

「傻紫薇!」爾康感動極了,笑著。忽然笑容一收,盯著她說:「妳很可怕!」

「我很『可怕』?怎麼『可怕』?」紫薇睜大了眼睛。

「男人,常常把一生的愛,分給很多的女人,每個女人分一點!妳卻像一個大海,匯集了我全部的愛!把其他的女人,都變成虛無!妳怎麼不可怕?」

紫薇笑了,深深的說視著爾康,想著他為自己付出的,心裡滿溢著愛。

小燕子和永琪也在跳舞,小燕子一面跳,一面笑,笑得腳步大亂。

「妳今天怎麼搞的?害了『笑病』嗎?怎麼一直笑不停?」永琪問。

「沒辦法,我好想笑!」小燕子邊笑邊說:「我這叫做『笑容可鞠』、『笑逐顏開』、『笑脫下巴』、『笑斷肝腸』、『笑裡藏刀』……呸呸呸,說錯了!」

「不得了!」永琪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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