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毒殺李大釗

中國之亂,亂如牛毛。得志者竟會在亂中慘敗;失去者也會在亂中轉危為安,得到發展。

正是張作霖一籌莫展之際,中國的南方卻發生了大變化:蔣介石在南京、上海發動了"四·一二"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一股剛剛萌生的革命力量被嚴重摧殘。為了徹底消滅南方的革命勢力,蔣介石決定中止北伐。將北伐之軍轉而去鎮壓共產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武漢政府的汪精衛,利用陳獨秀投降主義,發動了·七·一,政變,把已經進入河南的北伐軍全部撤回武漢,以對付共產黨。

蔣汪呼應,把一場已經形成巨大聲勢韻討伐軍閥的轟轟烈烈戰爭斂息下來,變成了通力合作,討伐和鎮壓共產黨。張作霖面臨的強大威脅,一陣輕風便吹得煙散雲消了。張作霖反對革命軍尤其反對共產黨,革命軍去打共產黨了,他猛然間又產生了南北合作,共同反共的思想。張作霖又有精神了!

一度對中國局勢持冷靜態度的外國人也活躍了:英國駐華公使蘭浦生,從漢口到廣州,從廣州到漢口,穿梭於汪、蔣之間,促成其聯合,以便對付共產黨;日本外務省交涉局局長佐芬利,也不辭勞苦"漂洋過海,來到中國,不僅頻頻走動於武漢、廣州之間,還頻頻地走動於武漢、廣州、北京的三角線E,遊說著"南]匕合作"。

興奮之中的張作霖不甘寂寞,他一方面"熱情"地接待英、日來使,願與南方合作,一方面在北京城颳起陣陣黑風:京師警察廳發出告示,說"謠言惑眾,危害治安者嚴懲不貸;聚眾演講,誹謗政府者嚴懲不貸;秘密結社,宣傳赤化的首要分子格殺勿論;罷工罷課,製造混亂的首要分子格殺勿論......"

一天,老親日派梁士詒領著日本外務省交涉局的佐芬利來到張作霖的大帥府。張作霖把他們領密室,茶煙之後,便開始了"交易"。

日本人居高臨下地說:"我們對中國局勢不感興趣。我們關心大帥的事業,想為大帥的前途表達一些意見。"

張作霖雖然聽出日本人"對中國局勢不感興趣"是假,但還是說:"帝國對中國的關心,作霖心裡明白;局長先生親臨北京,作霖更是十分歡迎。希望聽到局長先生的高見。"

"不是高見。"日本人謙虛了。"是旁觀者的忠告。中國的當務之急,是南北合作。大帥若能與蔣先生聯合起來,中國便會進入一個平安無事的建設階段。"

張作霖本來和南方打得最熱火,並且眼看要被南方吃掉,盼望著與南方能如此"合作",但還是說:"我們同南方征戰多年了,積怨甚大,恐一時難能坐到一起。再說,我們各自的主張也不一樣,聯合起來,也是貌合神離。"

"這不要緊。"日本人說:"大帥應該認清一點:蔣先生如果不是把目標對準共產黨,他的軍隊和武漢汪先生的軍隊是會並肩北上的。那樣的話,大帥獨力恐怕打不過他們。形勢豈不更惡劣......"提到革命軍的北上,張作霖立即又緊張起來。是的,他指揮的奉軍、直魯聯軍,不是正在節節敗退么,若不是蔣汪轉向對共產黨了,說不定他張作霖又要縮回東北去了。日本人的話使他脊背上透出一股冷風!

"其實,南北攜手,倒是對中國有利。只是雙方都需做出實際努力,表示出誠意。"張作霖鬆口了。

日本人笑了。"蔣先生已經表明誠意了,北伐之軍全部南退,這便是最大的誠意。難道大帥沒有覺察到?"

"是,是!"張作霖點著頭說:"只是......"張作霖此刻才覺得自己尚不知該有什麼誠意可表?他拿出手絹,輕輕地擦著額角。梁士詒趁著日本人的話題幫腔說道:"蔣先生目前的用心,大帥以後會明白,他是非消滅共產黨不可。共產黨南方有,北方也有。大帥如果能在自己轄區著力做做工作,傳諭軍、警、憲嚴加搜捕為首分子,自然便是一種表示。"

日本人又說:"赤黨首犯李大釗就在北京。蔣先生尤其注目他。"

張作霖一一點頭,記在心上。但是,他還是心神不定地想:"這一步,我得謹慎。"

送走了說客,張作霖把楊宇霆和兒子張學良找到密室,認真商量起對策。

北方的事情早辦完了,自己的隊伍又在南方,孫傳芳早該回南京去了。可是,他卻遲遲不動身。

孫傳芳有心事呀!他是偷偷摸摸到北方來的,天津報界卻公告了他的行跡。褒也罷,貶也罷,這對孫傳芳無關緊要。緊要的是,孫傳芳的行跡天下都知道了,他怕有人盯住他。天津到南京千里迢迢,山東境內路程佔了多半,那是奉軍的地盤呀!施從濱的部下全在那裡,萬一有人為施報仇,自己只有隨身的幾名隨員,那是十分危險的,他非被擒不可。他想到了一年前皖系軍閥的徐樹錚,這個一代著稱"小扇子軍師",可謂足智多謀,屢出奇計的人!"他不就是由京南下在廊坊專車上被人殺害的嗎!京城腳下還會出如此悲劇,我這迢迢千里......"

張作霖見孫傳芳總是不走,便派人去催。說"南方吃緊,還是早點回去。"孫傳芳卻借故與張宗昌、張學良締結"金蘭",一時無法動身。後來,還是楊文愷把他的心事告訴了張學良,張學良又報告給張作霖。張作霖恍然大悟,這才讓張宗昌"辦理護送。"

張宗昌本來是綠林出身,粗野之中倒有三分爽直。接受任務之後,他對孫傳芳說:"俺是綠林大學畢業,野是野點,可俺知道,一爐香前磕了頭,就是一娘肚子里生出來的。憑這一點情份,我保你平安無事回到南京。"

孫傳芳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他走的那一天,張宗昌果然派一連步兵隨車南下。

孫傳芳回到南京,按照張作霖的交待,"整頓隊伍,準備反攻"--哪知這一次反攻,竟連長江以南所有的地盤都丟光了,他只得退守江北。張作霖又命張宗昌派褚玉璞、許琨等部南下,並支持他大批軍餉,孫傳芳總算在楊州、蚌埠之線有了立足地。

就在孫傳芳剛剛立住腳的時候,蔣介石的密使張群來到南京,通過楊文愷,他要見孫傳芳。張群、楊文愷和孫傳芳都是日本士官學校出身,有同學關係。楊及時找到孫,說明張群要見他。

"他見我幹啥?"孫傳芳沮喪地說:"勸降?還是講和?""勸降還不至於吧。"楊文愷說:"講和倒是可以考慮。"孫傳芳歷來是看著強勢力的,誰強他想靠誰。所以他說:"那你

就代表我到南京去一趟。"孫傳芳又說:"不過你千萬不要作什麼決定。有話回來咱們再商量。"

楊文愷到南京去了,張群對他既熱情又爽快。開門見山地說:"蔣先生很信任孫將軍,希望孫將軍能掛出青天白日旗幟。那樣,蔣先生委任他為國民革命軍副總司令兼華北聯軍總司令職。"

楊文愷說:"我可以向馨遠將軍轉達蔣先生的厚意。是否能夠接受這個委任?還得由馨遠將軍自己決定。"

楊文愷回到楊州向孫傳芳報告了蔣介石的意見。孫傳芳犯了思索--兩頂光彩奪目的大帽子擺在孫傳芳面前,取誰舍誰?孫傳芳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他把身邊的"文臣、武將"全請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了三天,還是進退不定;他們又從揚州商量到蚌埠。在蚌埠,又連天帶夜地商量。難哪!孫傳芳這支隊伍該向哪裡走?他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向蔣么?蔣介石還是一個羽毛不豐的雛兒,能不能成大氣候,有沒有能耐徹底剷除軍閥,"革命成功"?還看不明白;向張?孫、張已混戰多次,分分合合,現在雖然合了,今後還分,五省已不復完整,今後怎麼辦,張會真心幫助嗎?

孫傳芳和他的文武們拿不定主意。他們索性把這件事先丟下。就在孫傳芳不知進退時,幾個長袍馬褂的紳士從杭州來到蚌埠,說是有要事一定求見孫傳芳。為首的一位叫宗富宓,以經營茶葉著稱,且又有一套遊說幫閑的才能,年近古稀,面龐清瘦,昔日在杭州曾經為孫傳芳捧過場的。孫傳芳急忙接見他們。這位宗老先生今日一見孫傳芳,言語未出且已淚水滿面。

孫傳芳雙手扶住他,說:"宗老這是為何?一別有年,今日幸會,當該大喜才是哩!"

"聯帥,不能說了。"宗富宓抽泣著說:"一言難盡呀,難盡!"孫傳芳命人獻上茶,送上香煙,問了寒暖,才說:"幾位長者遠來,一定有要事。那就請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不惜力。"

"聯帥呀!"宗富宓說:"浙江人想念聯帥呀!自從貴軍走後,浙江便暗無天日。蔣介石的軍隊,無法無天,橫徵暴斂,欺壓百姓,弄得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大家盼你們呀!我們幾位老朽受鄉民之託,不惜冒生命之危來見聯帥,盼聯帥能救我們於水火。"說著,他們一起跪在孫傳芳面前。

孫傳芳感動了,他躬下腰去,一一扶起,說:"浙江父老如此厚愛馨遠,俺一定不負眾望,不日即渡江南下,為百姓報仇!"

說罷,命人擺宴招待,又一一厚贈旅費--其實,這一群雖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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