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奉天整軍,窺伺中原

中國的官場,在混戰時期,總在演著走過去、走回來的鬧劇,你方唱罷我登台:登了台的亮完了相,還得下台。

大總統徐世昌下野了,中國國家沒有了主。國家沒有主不行,好歹得弄一個!要誰當"國主"呢?當然是誰手裡握有實權誰是主!軍閥混戰時形成的"三架馬車",皖系段祺瑞的一架早散板了,無權爭"主";奉系張作霖的一架,也剛剛散了板,沒有他的份了。這兩架馬車都散在直系曹吳的手裡,直系是當今中國自然的執政派,"國主"應該從他們這架馬車上找出!

直系名符其實的頭號人物是曹錕,無可非議的要接任徐世昌的大總統了--

曹錕,總統夢做好多年了。辛亥革命之後,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曹錕一下子就"開朗"了起來。"看來,中國的人王地主,不一定都得是龍種。袁世凱不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么,當初他河南項城的老爹袁保中,就是個白身,連個小小的紗帽也不曾戴過。"曹錕覺得他也夠當總統資格。袁世凱當總統之後,南京政府歡迎他去南京就職,他不去,老袁在北京要曹錕搞兵變。曹錕便在北京燒淫搶掠了三天三夜,最後弄了個虎威將軍、一等伯爵。從那以後,他曹錕蒸蒸日上,控制了包括北京在內的中國北方天下。現在,皖、奉兩系都被仲豐腑了縣圍家無豐曹鋦自蛺季捆瞧締棼蠻丘現章張退出山海關,曹錕從天津回到北京,屁股沒沾板凳便把吳佩孚找來。"子玉,現在咱們首先要辦的事,就是趕快把總統大位定下來。定了這件事,還有些事才容易辦。你看......"

吳佩孚明白,曹錕迫不及待了,但又不想自己開口。可是,吳佩孚卻有別外想法,他坐在曹錕面前,慢條斯里地說:"民國以來,南北分裂起源於法統。目前廣東政府仍打著"護法"旗號準備北伐。總統之事,切不可草草確定。那樣做,勢必引起南方激進,他們會以恢複法統為名號召天下......"

"這麼說,"曹錕把眉頭皺起來了。"總統這事不好辦了?""也不是。"

"怎麼辦呢?"

"袁項城死後,真正選舉產生的總統是黎元洪。黎是合法總統。段合肥對他制肘,他不幹了。現在,老段敗北了,名正言順應該讓黎重登大寶。這樣做了,正是恢複法統。"

"讓黎黃陂(黎元洪黃陂人)再登台?!""總比被南方搶了去好。"

曹錕想了想,很覺霉氣。但又覺得吳佩孚說的也有道理。何況,一來天下還亂,總統也不易當;二來似乎自己的準備工作尚不足,還得再準備準備。他只得勉為同意。"好,那就讓黃陂出來先平穩一下。"

曹錕無可奈何地同意國家大總統的位子先給黎元洪,一大批早被冷落的人都從蟄土下出來了:舊參議會的議長王家襄、眾議會的議長吳景濂,都感到老店可以重操舊業,紛紛走到吳佩孚面前,說盡了拍馬奉承之話。吳佩孚也忙著授意孫傳芳、馮玉祥等軍人通電擁護。一陣緊鑼密鼓之後,吳佩孚自己匆匆跑到天津,去請黎元洪重新出山。

黎元洪已冷落了五年。飽嘗了冷落之苦。雖然當初段祺瑞逼他下台,又假惺惺要他"複位"時,他曾說過"辭條之葉豈有再返林柯,墜溷之花焉能重登衽席"的話,那畢竟是五年前的事了。一聽說讓他重新登基,他還是十分樂意的。於是,在直奉戰爭結束不久,黎元洪重又當上中國大總統。 曹錕表面上贊同黎元洪當大總統,內心裡卻打著自己的算盤:"黎元洪是議員選的大總統,現在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承認他。我為什麼不能把精力放在議員身上,讓他們走走選舉這個過場。"曹錕想定了這個主意之後,第一步工作便是聘請所有議員為他直魯豫巡閱使署的顧問,從1912年元月起,每人每月發津貼200元,並且先送給議長吳景濂"慰問費"3萬元、給副議長張伯烈1萬元,開始了他買總統的活動。

張作霖宣布東三省獨立之後,心裡總覺不紮實。他對自己猛然間就自信不足了。"我苦心經營多年,兵將30萬,為什麼就敗在後起之輩吳佩孚手中?"他無法解釋。他不服氣。可是,明明是敗了,不服氣不行!甘拜下風,他又不服,決定再打一仗。可是,有沒有把握打勝?他沒有信心。

張作霖此次失敗之後,痛苦地感到不是自己兵力不足,而是隊伍素質不良。他決定花大功夫整編和訓練軍隊。在東三省保安司令部之外,他設立了東三省陸軍整理處,由吉林督軍孫烈臣兼任統監,姜登選、韓麟春、李景林為副監,張學良為參謀長。整軍計畫確定之後,便召開了一次師、旅、團長參加的軍事會,要大家共同商量整軍事宜。

慘敗之後,人人氣喪,也都感到軍非整不可。所以,人人都擁護。在會議就要結束的時候,張作霖在他奉天的練兵場和他的部將一起舉行一次帶有宣誓性質的聯歡會,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表示了決心,要重振奉軍的軍威,雪奉軍敗北之恥!張作霖著元帥服,滿面和靄地出現在人群中。練習兵場一派風和日暖,人們都懷著希望和信心。但當張作霖登上主席台,要發表演說時,氣氛卻有些異常。但見一隊持槍衛隊匆匆來到會場,張作霖的臉色也變得鐵青。他立在主席台上,瞪著鷹一般的雙眼,足足對面前的人群掃視了三分鐘,彷彿面前這群軍官中,有姦細,有暗探,有曹吳派來的偵探分子。張作霖說話了,聲音十分洪亮:

"我張作霖是從綠林里走出來的,拉幫結夥,流血拚命,是為了好日子;投到官府以後,是想陞官奪地盤。這都是拿著腦袋往下混的!可是,我張作霖拉的幫也好、結的派也好、今天帶的兵也好,都是願者上鉤的。我不虧待弟兄,弟兄也別虧待我!有人說我張作霖的隊伍是匪。是匪怎麼樣!?我自己就是匪。匪也是人......"他停住了話題把頭上的帽子脫下來,用力扔到桌上--練兵場上,一片寂靜,誰也猜不透張作霖說這番話什麼用意?也不知他想幹什麼?個個呆愣著,等待著"結局"。

"這一次跟曹吳作戰,我們失敗了。我們的仗為什麼打得這樣熊包呢?不是曹吳比我們強大,把我們打敗的;是我們自己不爭氣!我們有的人不爭氣!"他往主席檯子前邊走兩步,又說:"長辛店打起來以後,有的旅長竟在隊伍後邊摟著小媳婦走不動;敵人的包圍圈還沒有完成,有的團長竟帶著隊伍突出來,跑到安全地方去了。這叫打仗么?這叫毀了我的部署!旅長鮑德山、團長許昌有,走出來!"

張作霖要幹什麼。大家終於明白了--

長辛店戰鬥中,鮑旅和許團是不夠盡心。但是,總的戰鬥是全敗了,何況鮑、許又都是從二道溝就跟著張作霖南征北戰,立過功勞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今天,張作霖把他們叫出來,可以為整軍作一面鏡子,認真檢點一番也就算了。所以,大家的精神一時輕鬆了。

鮑德山、許昌有站在人群之前,垂下頭來。

"我下一步要整軍了。"張作霖繼續說:"要把軍隊整成什麼樣子?我說要整好,整成能打仗、能打勝仗的隊伍!"張作霖走下主席台,來到鮑德山、許昌有面前,狠狠地望了他們一陣,說:"你們兩個知錯么?"

鮑、許齊說:"大帥,部下知錯。"

"知錯就好。"張作霖說"我的隊伍中,今後絕不許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部下引以為訓,帶罪立功!"

"你們現在就有立功的機會。我要以今日為戒,以你們二人為戒,永不重見此類事情。所以,我今天要處理你們。"

"部下接受處理!"

"來人!"張作霖一揮手,過來一排武士。"將鮑德山、許昌有就地正法!"

二人正要請饒,槍聲早已響起。槍聲響處,二人倒在血泊之中。"好了,我希望我的隊伍中,今後永遠不要出現這樣的領兵旅長、團長。"張作霖說:"不願意跟我乾的,可以。但是,得要說明。說明了,我送路費。走了以後還想再回來,還是好兄弟,我歡迎。但不願走的,必須得拼上命!這是我的規矩,我不想領孬種兵!"

在場的軍官,個個目瞪呆,心驚肉跳。

曹錕對於黎元洪重當大總統,本來是不樂意的,當他把議員一個一個的收買為顧問,而且下決心要出錢買一個總統噹噹的時候,他就覺得黎元洪攔他的路、絆他的腳了。他得搬這個絆腳石。曹錕下手了,手段毒呀!第一炮,他操縱內閣總理高凌蔚總辭職,以癱瘓政府職能。高凌霹是直系骨幹,是曹吳讓他當內閣總理的。曹吳不想讓他當了,他只好乖乖地退下來。第二炮,趁著內閣無人負責,曹

吳指示直系骨幹、陸軍檢閱使馮玉祥,京畿衛戍司令王懷慶直接向黎元洪索要軍餉。總統無錢給,他們便唆使警察罷崗,把總統府守衛士兵撤除,把黎元洪住宅的水電全切斷;繼而組織"公民團"、"請願團"包圍黎元洪的住處示威,鼓躁喧嘩......

黎元洪坐不住了,他知道總統難當了。於是急急忙忙乘上火車,想回天津公館,暫避這個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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