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調解直皖矛盾""

到1920年,中國的軍閥已經完全陣線分明了:張作霖獨自在東北打出奉系大旗,佔山為王;北洋集團分為直皖兩系。皖系段祺瑞,三任國務總理兼陸軍部總長,實操政府軍政大權,徐世昌的總統多靠他們擁戴。直系首領原是馮國璋,大約是官至總統無法再升了,復辟事件被平息不久他便猝死北京,曹錕接替了他,成為直系首領。奉、皖、直三足鼎立,各霸一方。

張作霖狡猾,暫不想以武力爭奪中原,只想爬到高坡上看著別人的馬咬,以便來個漁翁得利。實際爭中原之主的是皖段和直曹、。吳(佩孚)。

就在這個時候,張作霖碰到一件意外的事情--

那是他在天津參加"巡閱使會議"的時候,張景惠領著一位叫寧孟言的人來見他,說是從海外歸來的華僑,找他的目的,是商談開辦葫蘆島海港問題。此時,日本人正在大連開發海港,張作霖怕日本人把大連港建成對他是個威脅,想開發自己的葫蘆島海港,以對日抗衡,但他自己卻無經濟實力。既然華僑願意投資,張作霖求之不得,立即接見。

寧孟言,四十歲上下,中等身材,圓圓的白皙臉膛,穿一身西服,打著墨綠的領帶,戴一副淺色金邊眼鏡,十足地華僑氣派。一見張作霖便笑嘻嘻地鞠了一個躬,在伸出手的同時問了聲"張大帥,好!"

張作霖同他握握手,也說了聲:"寧先生好!"

二人對面坐下,寒喧幾句,張作霖說:"聽你這口音,也像咱東北人。"

"是的。"寧孟言說:"地道的奉天人。雖離家有年了,鄉音總是不改。其實是我自己不願意改,不想忘了故鄉。"

"好!寧先生就這個想法,我也十分地敬佩你。"張作霖高興了。"有的人跑出去沒多少日子,混得也不怎麼像樣,臉膛就變了,聲音也變了。好像他媽拉個巴子不是中國人了,我最煩這種人。好,寧先生我敬服。你離家也多年了,應該回去看看,看我張某人把家鄉弄得怎麼樣?"

"久有耳聞!"寧孟言說:"大帥堪稱東北人的救星。"停了停又說:"聽說大帥有心開發葫蘆島,我是滿心贊成的......"

"不瞞你說,"張作霖搶著插話。"我是跟小日本較量的,他開發大連想壓我;我就開發葫蘆島。只是......"張作霖經濟不足,一時又難開口--一個堂堂的大帥、東北王,怎麼好開口向一個華僑要錢呢!

寧孟言笑了。"作為東北的子民,我理解大帥的心情和苦衷。但我寧某實在說也是一個混窮的,拿不出這麼多錢。我有一位友好,也是東北人,他倒樂為此事。我帶來他給大帥的一封親筆信,請大帥過目。"說著,拉開手提箱,拿出一個歐式的最時髦的信封交給張作霖。

張作霖剛剛聽到寧孟言叫"窮",以為他來賣嘴皮子呢,現在一見有富翁華僑的信,同樣高興。接過信,粗略地看一遍,也有懂的也有不懂的,並不去細想,卻說:"難得你和你的朋友熱心家鄉的事,我會慎重對待、熱情歡迎他的。"

--寧孟言,即是寧武,一個貼近孫中山的革命黨人。孫中山在南方,正在要去聯合蘇聯,學習列寧的革命方法,在北方"五四運動"的推動下,他想把廣大青年組織起來,首先推翻執政的北洋軍閥。孫中山知道,在政治舞台上,北洋這夥人還是個龐然大物,推是一時推不垮的,他想利用直、皖兩家的矛盾,採取聯皖段、拉奉張、打擊曹吳的辦法逐步吃掉他們。寧武是奉孫中山之命,來促成孫(中山)、段(祺瑞)、張(作霖)"三角聯盟"的。一時找不到接近張作霖的途徑,只好利用他急於開發葫蘆島海港、想拉華僑投資這個心情來見他。 張作霖欣賞了那封信,寧武覺得有機可進,便說:"華僑投資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外面謠傳,說直、皖兩家又要動刀槍了。時局不定,華僑是不敢貿然來的。他們怕把錢白白扔到海里呵!"

張作霖怕影響寧先生情緒,故意把話撇開,說:"他們鬧他們的吧。長城以里任發生什麼事,我想走遠點,我只建設我的長城外。"寧武說:"聽說段祺瑞已經和孫中山先生接洽好了,要合力推翻曹、吳。如果各方面能協同動作,安定大局,華僑投資就更好談了。"

張作霖淡淡地一搖頭,說:"這件事我也知道。我是帶兵的,老粗,不懂政治。不過,我很不明白:孫先生是開國元勛,威望極高,革命黨怎麼能跟老段這號人合到一塊去呢?"

寧武聽出張作霖對聯合反映不積極,便說:"孫先生心腸可以理解,不論什麼人,只要肯革命,孫先生都願意聯合。"

"好好,我還要開會,咱們改日再談。"張作霖說:"景惠,好好款待寧先生,讓他多住幾天。"

對於寧孟言這位不速之客,張作霖動起了腦筋:"他不是華僑吧?大約是孫中山派來的說客。若是那樣的話,我倒是可以同他磋商一番。"

自從官位升高之後,張作霖的心胸似乎也開闊了,也聰明了。他分析過孫中山。儘管他對他的理論還沒有吃透,但是,他認為孫中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是在辦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革命黨壞不壞還說不清,能有那樣巨大的吸引力,誰都不能小看。如果能夠和孫中山聯合起來,南北夾擊,皖、直恐怕誰也抵擋不了......這麼一想,他立即又請寧孟言到他下榻處談談。

這一次,張作霖態度變得熱情了。他說:"寧先生一番話,雨亭受益很大。和孫先生合作的問題,我想試試看。這樣吧,請寧先生引薦,我派一個代表去見見孫先生,你看如何?"

寧孟言:"我願儘力。"

不幾天,張作霖回奉天的時候,便派一位叫張亞東的少將副官隨寧孟言去廣州見孫中山先生。這是孫中山、張作霖的初次接觸。孫先生熱情接待了張作霖的代表,並對他說:"雨亭在東北治理得很好。不過,外有日本牽制,內部又在紛亂,處境是很艱難的。如果國家統一了,建立起革命的中央政府,地方的事自然好辦多了。"孫口山又親筆寫了信給張作霖。

張亞東回到奉天,把信交給張作霖,又彙報了見孫先生情況。張作霖十分高興,馬上叫奉軍總司令部秘書長宋文林轉達他的意思,他要在北京和寧孟言會見。

北京會見是安排在順承王府的。張作霖提前兩天趕到,辦完了其他事便敬候寧孟言。

張作霖一見寧孟言,便十分高興地說:"寧先生,我的代表去廣州,孫先生很厚待。孫先生看得起我,我很高興。"

"你能派代表去見孫先生,孫先生也很高興。"寧孟言說。

張作霖把寧孟言領進一個小客廳,無拘無束地聊了陣子,又說:"看到你這個名字,我想起一個人,是你的同縣人,也姓寧。這小子一向跟我過不去。是個革命黨。我不記前仇,你可以叫他回來,回冢看看冢鄉。"

"他叫什麼名字?"寧孟言問。"叫寧武!"

寧孟言心裡一跳--原來他就是寧武,辛亥革命之後化名孟言的,但立即撒了謊,說:"那是我本家,認識。此人早已死了。""死了?"張作霖有點驚訝,正想說點什麼,一個隨從來報:"曹錕來拜見。"

張作霖說:"孟言,你先裡邊坐坐,咱們回頭談。"寧孟言轉入內室。

曹錕進得門,連應酬話也不說,便開門見山:"雨亭老弟,咱們兄弟不錯嘛,為什麼和孫文勾結要打三哥?"

"哪有這麼回事?!"張作霖否認著。"三哥,你不要聽信外人的胡說八道,我不會幹那樣的事。"

曹錕很生氣。於是,拿出楊庶堪、宋大章寄給寧孟言的兩封信,信上提到宋文林找寧的事情和有關張亞東的南行事情。張作霖一看曹錕有了證據,覺得不能再搪塞了,靈機一動,把責任都推到宋文林身上:"是宋文林這小子瞞著我乾的。我饒不了他。"他轉身喊張景惠:"立即打電話給奉天,問問宋文林這小子有多大膽,竟敢私通革命黨?"又說:"不必問了,先扣押起來再說。"

曹錕嘆了一聲氣,又坐片刻,走了。

其實,宋文林正在屏風後陪著寧孟言呢。

送走了曹錕,張作霖轉回小客廳,焦急地問宋文林:"信怎麼會落到曹老三手裡呢?"

寧孟言說:"奇怪了。信全是由日本郵局寄發的,過去從沒有出過差錯。"

宋文林說:"北京憲兵司令秦華和他們有關係,常派人監視革命黨,又和日本人有勾搭,可能信是從日本郵局拿出來的。"

張作霖發怒了:"他媽拉個巴子,秦華是我派去的人,當我的司令給別人幹事,我要辦這個小子。"他又說:"往後行事要嚴密點,免得惹出麻煩。北京很亂,人家的耳目多,不方便,咱們立即回奉天。"寧孟言到了奉天,張作霖極熱情地款待他幾天,然後對他說:"現在國家成了爛羊頭,孫先生是開國元勛,謀國有辦法,我想派人去向他請教一切。請你打個電報去聯絡一下。"

不久,張作霖便派一個叫李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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