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波妻子李玉鳳在廚房裡麻利的燒好了西紅柿雞蛋湯，然後關閉了天然氣的開關。她扭扭腰肢、動動脖子，就把目光投向了餐廳牆上掛著的電子鐘上，都到中午一點多鐘了，還不見丈夫的影子。此時此刻，窗外燦爛的陽光通過窗戶折射到了餐廳里，泛出了灼人的光影。「好一個大晴天啊！」李玉鳳自言自語著，打開了餐廳的窗戶，清風徐來，沁人心脾，令李玉鳳分外舒服。
李玉鳳把西紅柿雞蛋湯倒進了一個小盆里，端放到了小餐廳的桌子上。她看著幾個扣著碗的菜想，這老於咋就還不來呢？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錶，這時候，院門口小汽車倒車的聲音傳來了。李玉鳳知道是于波來了，便匆忙走進廚房盛起了米飯。于波很少在家裡吃飯，在單位不是忙這就是忙那，所以李玉鳳對於丈夫回家的飯菜，做得總是很仔細、很認真。
李玉鳳正忙著時，門鈴響了。
這個老於，自己拿著鑰匙不直接開門，幹嗎老摁門鈴呢？李玉鳳這樣想著，急忙打開了門。門外站著的不是她要等的老於，而是距省城400公里地的新城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程忠。
她驚喜地：「喲，是程市長？」
「怎麼，弟妹不歡迎老大哥？」
李玉鳳說著「那裡呀」的話，忙讓進了肚子大得像扣了一個鍋一樣的程忠。
程忠問：「怎麼？弟妹，於書記不在家呀？」
李玉鳳一連聲說著「一會就來」的話，請程忠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她急忙給程忠拿過了一瓶紅茶飲礦泉水時，程忠接過來還沒有啟開蓋子，于波就推門進來了。
「程市長！」于波進門把文件包交到李玉鳳的手裡就叫起來了：「老夥計，你還沒忘了我這個小兄弟呀……院里停著新城市的18號紅旗車，我估摸著就是你老大哥到了。」
兩個老朋友見面，分外高興，程忠拍著于波的肩膀：「我看看，是不是還那麼結實啊？」于波敲著程忠的肚子：「怎麼，程市長，你這肚裡又進去了一隻船呀？」
程忠雙手交叉到一起說：「什麼船呀？肚子都餓扁了，快給飯吃吧。」
于波活動了一下頸椎說：「夫人，開飯！」李玉鳳笑著說：「飯菜早端好了，請兩位領導進餐廳用餐吧。」
于波想，程市長此時來家裡會是什麼事呢？他可是個大忙人，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他一般是不會上門來找他的。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這位老兄肚量也實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來省城時，就聽說他要當市長了，可市委書記楊棟還想繼續一肩挑兩：書記加市長。在這個楊棟手下幹活，那是很憋氣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麼一竿子。插一竿子的本意並不壞，此人不貪不佔、兩袖清風。可他總這麼插來插去，弄得下面的同志沒有辦法工作。這三年，程忠的氣肯定受夠了。那麼，他今天來，一定是找老朋友訴苦來的。
可是，自己身為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對這些事是沒有辦法管的。你管什麼？管人家楊棟沒有能力，讓他下來？讓程忠這個實幹家當市長，自己實在沒有這個權力。管三年前的那幾起案子？還有近來發生的案子？你當公安廳副廳長時都沒法管，現在你更沒有可能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業家呂黃秋？那是省里市裡力保的大能人。你不但不能管，而且也不敢管。不過，于波有個感覺，這些年發生在新城的持槍傷人、強姦等惡性案件的案犯和這個大企業家有一定的關係。可是，別說是沒有證據，即便是你掌握了證據，你又能怎麼樣呢？首先是民不告官不糾，其次是新城市的真正掌門人市委副書記祁貴就根本不讓你管。所有這一切，都是新城市的現狀。程忠就置身於這樣一種環境之中，這樣的環境就像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弄的程忠一點點辦法都沒有。所以，他現在暫時還沒有能力幫助程忠，只是在心裡替程老兄抱不平罷了。
「程市長！快吃吧，嘗嘗我夫人的手藝。」于波拉程忠坐下後，妻子已經把菜上的碗取下了，陣陣香味撲鼻而來……程忠吸吸鼻子，誇張地做了個怪動作說：「弟妹的手藝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看著這紅燒肉就讓人流口水。哎，於書記呀，我退休後來省城和弟妹開飯館怎麼樣？」
「得了吧，我的程市長，快填肚子吧！」于波活動了一下頸椎在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不開玩笑了，直截了當地說：「快坦白，啥時候到我們新城上任，我老程終於熬出頭來了。我今天來，就是向你要官來的，你把我扶正吧，真正的一把手，我親自給你負責『引黃入新』引水工程……」
「呀！呀！呀！」于波打斷了程忠的話：「我說程市長呀，你啥時候當上省委組織部長了，你又什麼時候調我到新城市去工作了？啊？」于波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莫名其妙的望著程忠：「程市長，你沒有喝醉吧？」
程忠放下飯碗把雙手交叉到了一起說：「我說老弟呀，你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假不知道，你來我們新城市當市委書記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新城啦！」
「是嗎？」于波活動了一下頸椎說：「怪不得省紀委司馬書記通知我說，陳剛書記讓我下午5點半到省委小會議室去，書記要給我談話呢。程市長，莫非你說的是真的？」
「錯不了！」程忠往嘴裡填了一口米飯說：「你就趕緊走馬上任吧！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程市長，說真的，假如我真當上了新城的市委書記，那麼我一定會建議省上領導，這個市長還真是你的。」
「於書記，我就想大幹一場，把你三年前那個『引黃入新』引水工程的設想付諸實施。你知道嗎？這些天，新城市水的形勢吃緊。老天要是再不下雨，我們新城非出大亂子不可。」程忠放下了飯碗，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和手說，「到客廳，你看看我的計畫。」
「怎麼？老兄，你還真把我當市委書記了？」
「老弟，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我看這小道上的消息，有時可是百發百中哪！我看這事絕對不會錯。你想，省委書記都要找你談話了。這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
三年前于波當新城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公安局長時，程忠是分管農業的副市長，他們相處得非常好。有些看法也很一致，「引黃入新」引水工程的最初設想也是和程忠在一起閑聊時聊出來的。
程忠對於波說：你是常委，你能不能給那些官老爺們提一提，看我們這個引水工程的設想有無希望通過。
程忠當時提這個問題是出於兩點考慮：一是新城的水資源確實很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國特大型油田所在地，跟市政府平級的油建公司歸口中央管理。所以，油建公司時時處處以老大自居，有時根本不把他這個副市長放在眼裡。程忠雙手交叉到一起說：如果市上把電廠建起來，再把水引過來，他油建公司就不敢逞威風了。再說了，出於對振興地方經濟的長遠考慮，這兩個項目上了比不上好……
當于波拿起程忠沉甸甸的項目建議書時，電話響了。李玉鳳接起來才知道是省上領導的電話，她把話筒遞到了于波的手裡：「給，馬書記的電話。」
果然是馬炳副書記的聲音：「于波呀，今天下午我和陳書記、劉省長給你談話，你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于波呵呵呵笑著說：「馬書記，您都沒有告訴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馬副書記：「不知道好呀，還沒有給你談話哩，你知道了還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嗎？實話告訴你吧，我的提議陳書記和省委已經通過了。我要把你派到那個你一直以來魂牽夢繞的地方去……」
于波笑了：「喲，馬書記，你準備派我去哪裡呀？能否先透露一下？」
馬副書記：「調你到新城市去主持工作，你不會有意見吧？」
「新城市？」于波裝出很吃驚的樣子，問：「楊棟書記幹得好好的……」
馬副書記打斷了于波的話：「于波呀，楊棟同志的年齡馬上到了，讓他提前退下來。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陳書記和省委的意見。記住，省上三年前調你到省公安廳是出於公心，今天再讓你去新城，也是出於公心。我的意思是你下去再鍛煉幾年，把新城給我搞好，我再提你上來。」
于波吃驚了：馬副書記真是出於公心嗎？自己夢繞魂牽的果然就是那個地方呀。他怎麼知道的？也許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馬副書記說不定還真是個大公無私的好領導呢。
「怎麼樣？」程忠雙手交叉到一起得意的說：「要知朝中事，山裡問野人這話沒錯吧？」
于波活動了一下頸椎說：「程市長，你說怪不怪，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這麼准呢？」
程忠呵呵一笑：「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當今社會是信息時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