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省委決策

1999年5月20日10時20分。晴天。

省委一號會議室里作出的決定省委常委會進行到了最後一個議程:關於新城市委班子的問題。

省委書記陳剛說話了:馬炳書記的建議很好,派于波去新城,新城這個地方該有個得力的幹將去了,再不去個人扭轉一下乾坤,這個曾是大名鼎鼎的經濟發達地區,就繼續走下坡路。經濟萎縮的局面將會持續到21世紀。但是,馬書記讓楊棟卸任後到人大去當主任,這一點我不能苟同。

陳剛喝了口水繼續說:「這個楊棟該下去了,你們聽聽老百姓是咋說的?『市委書記軍事化,賣官書記咚咚嚓,法院院長不懂法,公安局長賣字畫,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電力局長點的蠟,糧食局長搞自殺,移動公司編的假數碼;國有資產私人劃,下崗工人淚嘩嘩。』說楊棟軍事化是因為雙擁工作做得不錯,新城市獲得了國家模範雙擁城的稱號。這個整天到舞廳咚咚嚓的傢伙是誰呀?亂彈琴嘛!」

省委副書記馬炳見陳書記詢問的目光盯著自己,說:「可能有領導進過舞廳讓老百姓發現了,這確實欠妥當。不過,究竟哪一個,連老百姓也說不上來。」

陳書記喝了口水,繼續說:「法院院長不懂法的事兒是有的。那個美國人投資的公司據說就是一個姓佘的副院長違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長賣字畫我沒看見,亂彈琴嘛!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的案到現在了還沒有破,你們說,這老百姓能滿意嗎?針對這件事于波就說過,受害人為什麼不報案,這裡頭確有很深的因素,查來查去,據說與環球集團有點關係,楊棟說要保護企業家,這個觀點沒有什麼不對,可是作為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公安局長的于波硬要查。這兩個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對楊棟說過,于波調進省公安廳了,這案子還得必須破。楊棟給我立下了軍令狀,三年內破不了案,他這個市委書記就辭職。如今這三年過去了,這個案子還是破不了,而且據說還又出現了新的持槍傷人案。緊接著,惡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現了。亂彈琴嘛,我說你用的這個公安局長是幹啥吃的,老百姓說他賣字畫,說明他不務正業嘛!至於水利局長守干河壩,這也是勿容置疑的現實。現在的新城市為了保證工業用水,已經限制農民澆地了。這個于波不簡單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黃入新』工程的設想,可就是沒有人重視。今天怎麼樣,事實證明于波同志是正確的嘛。所以,這個楊棟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當個舉舉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給晃悠悠了。」

馬炳副書記接上說:「陳書記,你這一提醒,我倒改變主意了。」

「噢?」陳書記問:「又有啥高見?」

馬炳:「我看這個楊棟該撤職!」

陳書記:「是呀!無功便是過。就不講楊棟的功過了,如果把楊棟擺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對於波指手畫腳,他是個看不慣做事的人哪!」

馬炳早就發現陳剛對楊棟不感興趣了,開始發現這個秘密時,他有點吃驚。省委書記過去對這個新城市委書記可是言聽計從哪,這倒不是因為這個楊棟有什麼能耐和本事,而是楊棟是個有來頭的幹部。他是從中組部下派的過度幹部,干一陣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一個時期這事兒被新城的老百姓傳得沸沸揚揚。楊棟便暫時放棄了去中央的念頭,你說我要去了,我偏不去。我姓楊的也是一個堂堂男子漢,我要在新城干出個名堂來。楊棟還真在新城干出了點名堂,憑著父母在北京的關係,新城還拿了不少國家級呢,什麼「雙擁模範城」啦、「精神文明先進地區」啦等等。這是陳剛不敢得罪楊棟的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因素是楊棟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部級、副部長幹部。父親八十年代一直在部長的位子上干著,母親也一直是副部長。為什麼陳剛突然對楊棟不感興趣了呢?馬炳總結了一下,大概有兩點:一是楊棟上北京的希望徹底沒有了,去年朱總理精簡政府機構,連在職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進中央部委了。同時楊棟的父母也從部長、副部長的位子上退了下來。二是陳剛也到年齡了,這個省委書記也就是一兩年的事了,能不能跨到世紀那邊去,也都是個未知數。所以,陳剛連個人大主任也不讓人家當,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虧我馬炳高瞻遠矚,來了個先發制人,把于波推薦到新城當市委書記,你于波總得感激我老馬吧!那麼,楊棟下去了,還有那個被群眾稱其為「咚咚嚓」的市委副書記兼市紀委書記祁貴,還有市人大副主任、環球董事長呂黃秋,由此,新城市應該說還是翻不了天的。

對於推薦于波去新城當市委書記的事,馬炳也是考慮了再三才下定決心的。他從種種跡象看,陳剛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麼我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雖然對於波有看法,那看法歸看法,于波的優點還是很多的,與其讓你陳剛提出來,還不如我老馬提出來妥當呢!一來別的領導沒啥可說的,根本說不出於波跟你陳剛有什麼關係,二來我老馬也落個大公無私的口碑,這三嗎,你陳剛和于波還能對我老馬沒有好感?

被老馬看中的事確實從來都沒有錯過,這也是省委書記陳剛欣賞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楊棟等人排擠時,馬炳就提出平調于波到省公安廳任副廳長。陳剛很贊成馬炳的意見。于波上任後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廳刑偵工作的一年多時間裡,連續破了幾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轟動全國的「利泉殺人碎屍案」,事隔五年之後,讓于波給破了。1998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黨校上黨政管理碩士研究生班,這不,于波剛結業回來,就當上了省紀委常務副書記。老馬通過這些跡象判斷,于波幹不了幾個月,省紀委書記司馬克就退下了,那于波的省紀委書記就穩穩當上了。那麼,兩年之後,或者兩年左右,陳剛退下來了,接替省委書記的,會不會是于波呢?所以,馬炳考慮再三,還是讓于波下去。讓于波在新城市干滿一屆,把新城搞好了,你陳剛也該下去了,我馬炳上來了,你于波再上不遲……

陳書記見馬炳沉思的時間不少了,就點名了:「馬書記,你看呢?對楊棟,我們就讓他體面一點下來算了,他還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馬炳說:「好吧,陳書記,我同意。」

陳書記繼續說:「水利局長守的干河壩這句話讓老百姓給說准了,一針見血。那麼,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應該是于波在三年前提出的這個『引黃入新』工程!」……

1999年5月20日13時。晴天。

省城于波家中的一次便餐

于波妻子梁艷芳把做好的西紅柿雞蛋湯端放到小餐廳的桌子上,看著幾個扣著碗的菜想,這老於咋就還不來呢?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錶,這時候,院門口小汽車倒車的聲音傳來了。梁艷芳知道是于波來了,便匆忙走進廚房盛米飯。于波很少在家裡吃飯,在單位不是忙這就是忙那,所以梁艷芳對於丈夫回家的飯菜,做得總是很仔細、很認真。

門鈴響了,這個老於,自己拿著鑰匙不直接開門,幹嘛老摁門鈴呢?梁艷芳想著急忙打開了門。摁門鈴的不是她要等的老於,而是距省城400公里的新城市常務副市長程忠。

她驚喜地說:「喲,是程市長?」梁艷芳忙讓進了肚子大得像一個鍋一樣的程忠。

程忠說:「怎麼?弟妹,於書記不在呀?」

梁艷芳一連聲說著「一會就來」的話,請程忠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她急忙給程忠沏茶時,于波推門進來了。

「程市長!」于波進門就叫起來了:「老夥計,你還沒忘了我這個小兄弟呀……院里停著新城市的18號紅旗車,我估摸著就是你。」

兩個老朋友見面,分外高興,程忠拍著于波的肩膀,于波敲著程忠的肚子:「怎麼,程市長,你這肚裡又進去了一船呀?」

程忠說:「什麼船呀?肚子都餓扁了,快給飯吃吧。」

于波說:「夫人,上飯!」

梁艷芳說:「飯菜早端好了,請兩位領導進餐廳用餐吧。」

于波想,程市長此時來家裡會是什麼事呢?這位老兄肚量也實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來省城時,就聽說要當市長了,可市委書記還想繼續一肩挑兩:書記加市長。在這個楊棟手下幹活,那是很憋氣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麼一杆子。插一杆子的本意並不壞,此人不貪不佔、兩袖清風。可他這麼插來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沒有辦法工作。這三年,程忠的氣肯定受夠了。那麼,他今天來,肯定是找老朋友訴苦來的。可是自己身為省紀委常務副書記,對這些事是沒有辦法管的。你管什麼?管人家楊棟沒有能力,讓他下來?讓程忠這個實幹家當市長,自己實在沒有這個權力。管三年前的那幾起案子?還有近來發生的案子?當公安廳副廳長時都沒法管,現在你更沒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業家呂黃秋?那是省里市裡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不過,于波有個感覺,這些年發生在新城的持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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