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玉京秋(二十二)

柔軟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

蘇傾好像讓他弄醒了。

江諺維持著起身的姿勢,心跳如擂,下一刻,一雙手臂自然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親昵地把臉靠近他懷裡,像是只讓人養熟了的貓。

她鼻尖蹭過他的胸膛,江諺從沒紅過的臉瞬間紅到脖子根。

怎麼……

他伸手去掰她掛在他脖子上的手,她摟得很結實,半天才讓他拽下來,扔回了沙發上。

蘇傾一下子震醒了,手背蓋在眼睛上,歪躺頭遮住頂的燈發著刺眼白光,睡裙里膝蓋蜷起。

她像被驚到的鳥,心跳在胸腔里捶打,下一刻江諺俯下身,像是生氣了,巴掌拍下來,落在她大腿靠近臀部的位置,「啪」地一下。

她讓他打懵了,張了張口,疑問的黑眸迷濛地看著他,耳根紅得發燙。

江諺覺得自己的手也燙得發燒,在褲縫邊悄悄蜷了兩下,捏了把褲腳,扭頭走了:「衣服穿好,回自己屋睡覺去。」

蘇傾慌忙坐起來蹬上拖鞋,赤著的腳胡亂塞進毛絨拖鞋裡面,一面穿一面伸頸瞧他,看到江諺「砰」地關上的門。

外頭炮聲此起彼伏。蘇傾在沙發上靜坐了片刻,心跳砰砰地回想剛才她幹了什麼惹惱了他。

她眨著眼睛,慢慢地揉了揉臀,又看了看門口,半晌沒想出來。

「江諺……」她輕輕叩門。

「睡覺。」他在門裡威脅。

無聲地嘆口氣,客廳的燈滅了。

窗帘上投射著一朵一朵展開的亮光,是外面不歇的煙花。

柔軟的大床還帶著洗衣液的香氣,蘇傾偎著熊,閉上了眼睛。

抽油煙機嗡嗡響著,陽光投射在沾著油膩的瓶瓶罐罐上,折射出醇黃色的渾厚的光。

蘇傾捏著醬油瓶往鍋里倒盡了最後幾滴:「醬油沒了,記得去買。」

「嗯。」

「買大瓶的,回來灌在小瓶子里。」

「……」

蘇傾翻炒了兩下,回頭看,江諺散漫地倚在廚房的牆上,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叼著一根煙,卻沒有點,正在看著她,眼裡有細碎的光。

廚房裡光線很好,耀眼的午後陽光打在他臉上,卻是一片寂寞昏黃。

覺察她看他,他低下眼,光滑落到他翹起的睫毛上:「炒你的菜。」

他貓著腰,表情清淡地出去了。

廚房隔壁就是陽台,窗戶打開,春寒料峭,胡亂捲走他指尖的煙霧。

推拉門讓人噹噹敲了兩下,他轉過頭,扎兩個小辮的女孩隔著玻璃沖他招招手,低頭把圍裙摘下來,蜷起的手指像剝好的嫩筍尖。

桌子前擺著三菜一湯,午後的陽光照在桌子上,油麥菜綠得生動。蘇傾背對著他蹲在客廳的地上,腰肢纖細,「吱」地拉開書包的拉鏈。

江諺說:「先吃飯。」

蘇傾落了座,含著筷子尖點點頭,把他的碗拿起來:「要湯嗎?」

江諺看看她:「要。」

番茄蛋湯,她舀的時候撇得很仔細,蛋全舀給了他。

江諺等她舀了滿滿一碗,接過來倒進她碗里,又把空碗遞過去,沉著臉說:「再來。」

蘇傾黑亮的看看他,在湯盅里艱難地撈著,撈得額頭冒汗。又撈了一整碗。

這頓飯吃得有些慢,到下午一點才算吃完,蘇傾站起身端碗,讓他伸臂擋住,他說:「你甭管。」

下學期是衝刺時間,高三開學很早,重點班從初八開始補課,這是假期的最後一天。回到寢室的方寸之地,還要打掃房間,換洗床單。

江諺靠在椅子上沒動:「我印了幾張數學卷子,在我桌上,你拿走。」

蘇傾「嗯」一聲,蹲下去繼續收拾行李,裝進書包里的熊太大,總是露出一隻不服帖的胳膊來,她塞得滿頭大汗。

忽然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摁住了它,將它硬生生折起來塞了進去,「你對它那麼好做什麼,慣著它了。」

江諺拽著她的書包,「吱」地拉上了拉鏈,動作裡帶著股利落的狠意,書包往她面前一推,「給。」

蘇傾看著他的動作,不知怎麼的心理有點兒難過:「謝謝。」

江諺停了一停,轉身走進屋裡:「我幫你拿卷子。」

他出來的時候,拎著個小紙袋子,用食指掛著搖擺:「書包裝不下了,這麼拿著吧。」

「謝謝。」蘇傾接過來,餘光瞥見袋子裡面還裝了一板沒拆封的進口巧克力。

她背好書包,側頭看了一眼:「我走了。」

江諺把外套穿起來:「我送你。」

「不用了。」她把門打開,小心地用鞋尖把門口的防塵墊擺正,回聲響在陰寒的樓道里柔柔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江諺默了片刻,背靠在門框上淡道:「那你走吧。」

「再見。」

「嗯。」

蘇傾轉過身去,吸進的第一口氣是冬日的嗆鼻的寒風,弄得她眼眶有些發酸。

下一刻,書包被人從身後拽住,一股巨大力量將她往後拉去。

眼前場景迅速倒退著,屋內的熱氣湧進來,門「砰」地在她面前關住了,書包和袋子都掉下來,她淹沒在少年身上的濃烈的氣息里,肩胛讓他壓著,脊背猛地貼住了冰涼的牆,涼意從背上爬到頭頂上去,可壓上來的軀體卻充滿攻擊性的溫熱。

蘇傾的睫毛顫著不敢睜開,江諺低下頭,從下往上急促地嗅過她細嫩的脖頸,咬住了她已經紅透的小小耳垂。

蘇傾的眼睛驀地睜大,身子猛顫了一下,發出了貓一樣微弱的哼聲,那叫聲讓他渾身戰慄,他拿犬齒輕輕碾磨那處柔軟,復用唇含著,用舌尖□□,像夢裡一樣,不得其法卻極盡瘋狂。

噴灼的熱氣在她耳邊凝結,她的身子開始往下滑,他拿膝蓋頂住,看到了她推在他胸口的小小手掌。

蘇傾推不開,喘得氣息勻亂,聲音帶了點哭腔:「你別咬……」

她受不了了。

他也受不了了,早就受不了了。

他鬆了耳垂,那處被他弄得通紅,他拿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她就一抖,他低眉看著,眼裡似乎含著灼熱的星子,猛然抬起她的下頜,銜住了那兩片潤紅的唇。

她才從外頭回來,嘴唇冰涼乾燥,還帶著春寒,卻異常柔軟。他試探著磨蹭著,輕輕吮弄著,不得消火,拿舌尖描著她小小的嘴唇舔了一遍。

他的手指挾著她白皙的臉,不一會兒親吻變成了急促的咬弄,他的聲音低啞,都在混亂的氣息間:「再說一句謝謝試試。」

蘇傾讓他放開的時候,滿臉緋紅,順著牆根,就勢蹲在地上,環抱著膝輕輕喘氣。

江諺的心往下墜,忙蹲下來探她的臉,蘇傾烏黑的眼睛往別處看,辮子甩開,不同他對視。

「我……給你倒杯水。」無言地蹲了一會兒,他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蘇傾的手臂讓他碰碰,江諺硬拽著她坐到了沙發上,塞給她一杯熱水。

她坐在沙發上一點點喝水,辮子微有些散,嘴唇嫣紅,左邊耳垂還有淺淺的牙印。

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江諺的眼睫一動,有些受不了地眯眼,叼了根煙走向陽台,火機在手裡煩躁地啪嗒啪嗒來回打著火,玩到沒了油,煙也沒點著。

「蘇傾。」他復推開門,把她書包和袋子都小心地撿起來,頓了一下,「我送你回學校。」

她不能留在他眼皮底下,太危險了。

蘇傾直到傍晚才從公寓返校,坐在江諺的自行車后座,臉頰軟塌塌地偎著少年的脊背,嫣紅的唇微微紅腫著,看著向後奔去的枯樹枝丫紛紛冒了新芽。

自行車一路騎到了女生寢室樓下,江諺停下車,把她的書包和袋子拿出來,蘇傾跳下車,剛要說謝謝,想到了什麼,閉了嘴,看了看他,轉身上樓了。

「蘇傾。」

蘇傾回頭,江諺低著眼,蓬勃的睫毛上凝著光,頭一次顯得有些無措:「如果讓你生氣了,我……對不起。」

幾個室友都回到了寢室,正在換床單:「你回來啦?」

一片手忙腳亂的大掃除的嘈雜中,蘇傾把袋子里那盒巧克力慢吞吞地拆開,大塊大塊地分給大家吃。

給自己剩了小小的一塊,她才留意到錫箔包裝紙底板上還拿鋼筆寫了一行無頭無尾的字。

「給江諺喜歡的第一個女孩。」

蘇傾把那小塊巧克力含進嘴裡,濃郁的黑巧,從冷的冰箱拿出來,堅硬而苦澀。

她舔了下手指,微微笑起來。她第一次吃這個糖,後味是甜的。

年後的學期過得飛快,三模後接踵而來的四模、五模、六模,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讓人無瑕顧及多餘的事。

江諺沒再找過她,蘇傾也很默契地沒有擾他,只是偶爾趁著十四班上課的時候,踮著腳從前門玻璃往進看,看見陳景言用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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