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變鬼的過程 一

5月26日7時30分。晴天。

新城市賓館,三十年前的一對情人在這裡見面了

於菲在夢裡和金安見面了,情人相見,分外激動,她去摟金安的脖子,好幾次都失敗了,最後一次她終於摟住了,結果街上的鞭炮聲驚醒了她。她摟的不是金安,而是卷到一邊的毯子。她想起了夢裡的情景,羞得臉都紅了。這金安也真是的,我昨天中午下的飛機,到現在了還未見上面。他真有這麼忙嗎?

街上的鞭炮聲響得越發熱烈了,這就怪了,今天沒有什麼節呀,她離開新城三十年,難道今天會冒出個什麼節來?這鞭炮聲比過年還響得持久。她在美國時,每逢過大年,華人街上的華人都要放炮的,但遠沒有今天這麼壯觀、這麼激烈,這簡直就是萬炮齊鳴喲。

電話鈴響了,她首先想到了金安,肯定是他打來的,她即刻抓起了電話,不是金安是于波於書記。

於書記說:「這麼早打攪你真不好意思。」

於菲說:「我早讓鞭炮聲驚醒了,於書記,今天是什麼節,這樣子放炮,昨天晚上好像就有人在放炮。你聽聽,這麼多人在放炮。」

于波說:「這就是金安昨天沒去機場接你的原因……」

「嗯?」於菲有點意外:「他不來接我和放鞭炮沒什麼關係吧?」

于波只好把昨天晚上的統一行動說了一遍,最後說,「據我所知,金安到目前為止,還未合過眼呢!」

於菲:「是……」

于波:「他一宿沒有睡,一直在指揮戰鬥,現在還在突擊審訊人犯呢。」

於菲:「抓住了慢慢審唄,幹什麼這麼急?」

于波:「因為主犯逃走了,不抓緊審出主犯的去向,後果不堪設想哪!」

於菲有點原諒金安了,她說:「原來是這樣,那今天八點半的座談會他是參加不上了?」

于波:「那倒不是。按市裡的安排,他休息,可是,他本人提出一定要參加。」

「噢?」於菲有點高興了,她說:「那好吧,我們八點半見!」

「八點半見!」

扣上電話後,於菲興奮得不得了,這就證明這三十年來,金安也像自己想他一樣想著自己。

於菲高興地進衛生間洗臉、刷牙、化妝,這一切都結束時,門鈴響了。她知道是秘書來了,該吃早餐了。她說:「請進!」

門鈴還在響。

她大聲說:「請進!」

門鈴還在頑固地響。

於菲只好起身去開門,她打開鎖,沒開門說:「進吧。」

可來人還是不進來。她只好拉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一位西裝革履、手捧鮮花、笑哈哈的五十歲左右的男士。

於菲驚訝了幾秒鐘後,突然明白了來人是誰,高興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金大局長閣下,請!」

金安把花送到了於菲的手上說:「菲菲,歡迎你來新城。」

金安隨風韻猶存的於菲走進了豪華、寬敞的套間會客廳後打趣地說:「菲菲,你簡直還和當年一樣嘛!」

「這怎麼可能?」於菲抱過來兩聽飲料說:「三十年了,金哥你五十二歲,我都五十一歲了,人老珠黃了!」

金安說:「人雖老、珠未黃,風韻不減當年哪!」

於菲笑著打開了飲料遞了過來說:「你也是,依然瀟洒、幹練!……你這麼精神,一點也不像一夜未睡的樣子。」

金安:「喲?你咋知道的?」

於菲:「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毛老爺子說的,我當年毛主席語錄背得可是滾瓜爛熟呀,連你這個軍代表也對我讚不絕口呢!」

金安說:「那是因為你長得漂亮,哪是語錄背得好呀?」

於菲:「這麼說,你當年也是口是心非了?」

金安臉紅了:「不!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寧可不要那個軍代表。」

「不對吧!」於菲說:「你要是敢娶我這個有海外關係的女人做老婆,那你一定被人家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金安說:「不說這些了,你,還好嗎?」

「還行吧,金哥!」於菲說:「我丈夫是於氏集團的總會計師,女兒十歲了,如此而已。你呢?」

金安:「我?……別說我了吧,肚子餓了,我們出去吃牛肉麵吧,我請客。」

於菲:「別急。」於菲說著掛了個電話,她吩咐說:「告訴他們,給我送兩碗牛肉麵,幾碟小菜。」

於菲扣上電話對金安說:「金哥,為什麼不說?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以為我就忘記了嗎?三十年的風風雨雨可以讓人老,可人的心輕易是老不了的。那年月,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結合,如果真結合了,你就得接受部隊的審查,最後戴一頂海外關係壞分子的帽子回來,我呢,書是教不成了,也戴上頂壞分子的帽子,一對壞分子,那日子是人過的嗎?」

金安說:「有一條路可走。」

於菲:「什麼路?」

金安:「和你遠走高飛。不過,那時還沒有想出這條路。」

門鈴響了,於菲一聲請進,服務員推來了牛肉麵和四碟小菜。

金安也不客氣,端過來就吃。於菲沖金安笑笑,給他挑了一筷子麵條說,「來,金哥,幫我一下,這一大碗,我可吃不了。」

金安也不客氣,讓於菲挑了一筷子麵條。

說著話,吃著飯,一會兒工夫,飯吃完了。

金安問:「新城的牛肉麵怎麼樣?」

於菲說:「新城的牛肉麵好,新城的土地好,新城的人更好!」

金安的臉又紅了一下,門鈴響了。

進來的是于波、程忠等人。

于波開玩笑說:「噢?金局長也在,我們待會兒再來。」

於菲說:「於書記,快請進!我和金哥有的是時間。」

于波、程忠這才走了進來。程忠一落座就幽了一默:「俗話說,君子成人之美,於書記,我們這簡直是搗亂嘛!」

金安說:「程市長,你說什麼呀?」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於菲笑得更是厲害。

一陣玩笑過後,切入了正題,程市長說:「於總,我把電廠的全部資料都帶來了,你看看吧。」說著把一沓子文件遞了過來。

於菲把文件遞給了秘書,她說:「資料我讓他們看,我只和各位先談一下,然後到電廠去看一下。」

于波說:「沒問題,都安排好了。於總,省委陳書記也想參加我們的座談會。」

於菲轉頭對金安說:「金哥,這樣不好吧,省委主要領導來參加,是不是意味著我就沒有退路了?」

金安說:「破釜沉舟,就是為了堅定你投資家鄉的信心。怎麼,你還有什麼顧慮?」

「是呀!」程忠說:「說穿了,就是要你下決心支持家鄉的事業,電力公司上來了,引水工程上來了,我們新城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這些話,只能對自家人講,如果是外人,我還不講呢。」

於菲說:「我投資新城的信心不會改變,這一點,我那天在電話里就給金哥講了,金哥難道沒有告訴你們嗎?」

「告訴了。」于波說:「他給我和程市長把你這個意思都講了。一句話,我們也想干點事,程市長是這樣,金安也是這樣。我常講這樣一句話,你吃著人民的、拿著人民的,你就得為人民幹事,這樣,才是一個稱職的幹部。有人說,金安參與這事是不務正業,我們恰恰認為金安是一個稱職的幹部。他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積極為我市的經濟建設牽線搭橋,這是好事嘛。公安局的同志是沒說的。還有一個把」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放羊去「這句話掛在嘴上的同志叫汪吉湟,他是金安同志的副局長,他從一個農民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公安局長,省委陳書記說他是我們這個都市的英雄。昨天晚上,他為了救金安同志,身負重傷,住進了醫院。」

於菲感動地問:「是嗎?」

金安說:「是的,他要不推我一把,把身體擋住了炸彈,現在的我可能到馬克思那裡報到去了。」

「他傷得怎麼樣?重嗎?」於菲問。

金安說:「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左胳膊被炸碎了,再加上時間長了一點,根本沒有辦法接上,就截肢、截肢了……」金安的眼裡溢滿了淚水。

於菲說:「於書記、陳市長,開會前,我得去醫院看看他。」

于波、程忠朝她信賴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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