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小剛書記時,已經到晚上九點鐘了。於江波讓程忠傑留在大平縣,接待記者、處理事故和善後工作。同時,調整安排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他連夜回到了金州,金橋大酒店女經理劉曉妍給他準備了夜宵。他草草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再吃點吧。」劉曉妍含情脈脈地望著市委書記,輕聲說。
於江波本來要馬上回家的,可見劉曉妍這樣子,只好耐著性子給她講了他這次微服私訪的遭遇和差點讓省紀委給「雙規」了的情況。劉曉妍聽得很認真,她說:「真沒想到嫂子還有這個心計呢。」
「是呀,這幾年我確實有些誤解她。她是夾在兩難的中間過來的呀。」
「那你快點回去吧,嫂子還在家裡等著呢。」劉曉妍的聲音幽幽的,讓於江波的心裡很不好受。
「算了。」於江波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回去了,明天再說吧。」
於江波感到了今天晚上回家的結果,他和妻子一定會重歸於好,同時他也知道劉曉妍的心裡是不願意讓他回去的。
「那怎麼行?」劉曉妍又變得很堅強了:「去吧,回去吧。就沖著她對你的這一片誠心,你說啥也得回去。」
「不了,我還有一份材料沒看完呢。」
其實,於江波是太想在今晚上回家了。可是,他知道劉曉妍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裡肯定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即使上樓了,她肯定會在暗中「監視」他的。他主意已經定了,不回家,也不再與劉曉妍呆下去了。他要上樓去,去看材料。他真的還有一份材料未看完,就是陳作家的那份關於吳龍和方麗麗的筆記。
於江波與劉曉妍告別後,來到了1088室。他首先給梁艷芳打了個電話,他不能說已到了金州。他說:「明天回家。」
電話那邊的梁艷芳只說了一句「我等你早點回家」的話,就把電話掛了。
於江波一陣興奮,真想立刻回到家裡,可他又怕劉曉妍傷心。其實他也希望與妻子和好,至於劉曉妍,他始終把她作為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劉曉妍的心裡也是把他作為朋友嗎?顯然不是。她開始把他當朋友,後來知道自己與妻子的情況後,肯定還有進一步的企圖。這是毫無疑問的。其實,他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呢。如果他真的跟妻子分手了,他會選擇劉曉妍的,只要她願意……
放水洗澡後,他斜躺在沙發上看起了陳作家的最後一組採訪筆記。
採訪筆記——吳龍和方麗麗(三)
這天晚上,方麗麗故伎重演。
劉燕見她又要下床了,便叫了一聲:「麗麗!」嚇得方麗麗忙又睡倒在了床上。
劉燕拉亮了電燈,見方麗麗裝模作樣地在睡覺,氣就來了:「好你個方麗麗,我們都成朋友了,你還這樣瞞我。你躲過了初一還能躲過十五,跑了和尚還能走了尼姑?啊?可是,和尚不是個好和尚。和尚跑了,受苦受難的可是尼姑呀!」
方麗麗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劉燕的話中「話」她還是聽出來了。和尚能跑了嗎?往哪裡跑?
「燕子姐,」方麗麗一下子翻身坐在了床上:「我瞞你什麼事了?」
「好!方麗麗,你還不給我說實話。不想說算了!」
劉燕氣呼呼地倒頭面朝牆睡下了。
「燕子姐,我說還不行嗎?我不該瞞著你,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那好。」劉燕一下子又翻起身來說:「你說,你每天半夜三更跑哪兒去了?」
方麗麗知道自己和吳龍老師的事讓劉燕知道了,而想想劉燕也是為了她好,才這樣關心她。她在這些問題上總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自居,常常給方麗麗講愛情的話題。
愛情是什麼?方麗麗說,愛情是甜蜜。劉燕反駁說,錯了!大錯而特錯!愛情是陷阱!愛情是沒有路徑的懸崖峭壁!愛情是難以下咽的苦藥!知道陷阱嗎?在路上挖一個坑,上面蓬一層樹枝和麥草,然後用泥土偽裝得跟其他土路沒有什麼兩樣。你要是敢往前走,你試試。要是掉進了陷阱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門呀!知道懸崖峭壁嗎?沒有依託,沒用手抓的枝條和其他的什麼東西,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愛情是難以下咽的苦藥,你知道嗎?關鍵是你感覺不到苦,你感覺到的是甜。你要是不聽話,喝下去一口讓你難受三天……
對於劉燕的這些奇談怪論,方麗麗總是左耳聽進,右耳出去。她想:「我和吳龍老師在一起,從來就沒有燕子姐說的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危險。相反的,是甜是蜜、如膠似漆、如魚得水,像瞌睡和枕頭、像沙漠和水、像飢餓和食品、像乾柴和烈火……」
總之,和吳龍老師在一起,那種感覺是奇妙的,是幸福的,是無與倫比的……
今晚的燕子姐一改往常的溫順,暴怒得像一頭母老虎:「說不說?不說我可要睡覺了!」
「我說。」
「說!」
「到吳老師那裡、那裡去了。」
「幹啥去了?」
「沒有幹啥。」
「沒有幹啥?說得倒輕巧。你說說,吳龍的底細你了解嗎?」
……
見方麗麗說實話了,劉燕才平靜下來了:「你上來,上來我告訴你。」
方麗麗順從地上來到劉燕的床上,劉燕像個母親一樣,把方麗麗攬到了懷裡:「麗麗,女人真要是遇上個好男人,那真的是一生的幸福。可是,找不上個好男人,那就慘了。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後塵呀。」
「燕子姐,」方麗麗掙脫劉燕的雙手問:「你好像看到什麼了?」
「嗯。」劉燕朝方麗麗點了一下頭。
「燕子姐,快告訴我吧。」
「給高一代數學的那個常玲老師,你認識嗎?」
「是那個披肩發吧?」
劉燕點了下頭說:「是她。她正在和吳龍談對象呢。」
方麗麗大張著嘴,半天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常玲,她是認識的,長得很漂亮,一頭披肩發。見了她老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樣子,昨天中午還是在吳龍宿舍吃的飯呢,中午飯是她做的拉條子。吃完了才問了她一句「上班怎麼樣」的話。記得她正最後一個吃飯,就說:「還行。」方麗麗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吳龍和常玲說話,她感覺到了一種危險性。但是,危險的感覺一閃而過了。她想,合同是受法律保護的,她和吳龍有合同,這個姓常的漂亮女老師是不可能代替她做吳龍的妻子的。雖然她和常玲相比,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麗麗,你這兩天別去吳龍那裡,就說是不舒服。明天晚上,我陪你去,你會看到吳龍和常玲是一種什麼關係的。然後,我們再商量對策。」
第二天晚上,方麗麗果然在樹影下看到常玲走進了吳龍的宿舍。劉燕和方麗麗悄悄地來到了吳龍宿舍門口。門很嚴實,看不到裡面。她們轉悠到窗戶邊,見窗帘的一角有個小縫,方麗麗就看過去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看得方麗麗妒火中燒、氣沖丹田。她看見吳龍正在和常玲接吻,常玲還用手摸著吳龍的頭髮。
方麗麗就要敲門進去罵他們個狗血噴頭,被劉燕拉住了。她說:「麗麗,別急,我們回去商量個辦法出來。」
劉燕拉起方麗麗,來到了宿舍里。方麗麗還在生著悶氣。
「麗麗,姐沒騙你吧?」
「這個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不好,吳龍是個花心蘿蔔!」
為了把常玲從吳龍身邊趕走,方麗麗找常玲把自己和吳龍的情況說了一遍。
常玲不相信,她說:「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會娶你?」
方麗麗強忍著屈辱,把她與吳龍訂的夫妻協議給常玲看:「會娶誰,你自己看吧!」
常玲看協議時愣住了,過了一陣,她慢慢地把協議還給了方麗麗,她說:「小妹妹,我會和吳龍一刀兩斷的。可是,他是不會娶你的。」
「為什麼?」見常玲對她改變了態度,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吳龍這人,我太了解他了!」說完,常玲氣憤憤地走了,方麗麗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到了宿舍。就在這天晚上,吳龍氣沖沖地來方麗麗宿舍興師問罪。他罵方麗麗道:「訂了個夫妻協議算什麼,我根本不會娶你!」
方麗麗哭喊著回家把吳龍的事說給了父母,方父即找到了吳父。吳父和方父進城找吳龍,讓吳龍別胡來,否則要去告他。吳龍無法,只好假意答應,再不和其他女性來往,可心裡卻另有盤算。
時間的推移漸漸淡漠了吳龍心中的那份「夫妻協議」。第二年春,經人介紹吳龍又與一王姓姑娘談上了對象。剛談不久,吳龍便懺悔般地向王姑娘道出了那段實情。
兩利相衡取其大,兩弊相衡取其小。王姑娘有過談了兩次戀愛、兩次被玩弄並拋棄的經歷,權衡了許久後,原諒了吳龍。
這年年底,方家怕吳龍夜長夢多,催吳家娶親。吳龍以方麗麗剛滿十九歲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