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氣派的三層小樓,白色瓷磚貼面。琉璃瓦樓檐、咖啡色窗框和玻璃。坐落在金州開發區途經長途汽車站的路邊上,給人一種大氣、雅緻的感覺。「楚輝公司」四個閃閃發亮的銅字聳立在三樓樓頂上,與光彩照人的琉璃瓦交相輝映,散發出富麗堂皇的氣象。這是金州市著名的一個民營商業公司,經過短短的幾年時間發展,如今已名震隴原省。這倒不是因為楚輝老總梁天是市委書記於江波小舅子的緣故,確實是因為梁天是個經營奇才,他從來沒有倚仗姐夫的聲望和權力做過針頭大的一次小生意。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商業公司,三年來投資在金州市農村建了二十所「楚輝」希望小學,被《人民日報》的記者稱之為「楚輝」現象。如今的梁天靠自己的本事當上了省政協委員、全國人大代表。
這幾年,金州的走私煙假煙幾乎充斥了整個金州捲煙市場,有人匿名舉報,會不會是梁天倚仗自己姐夫是金州市委書記,搞瞞天過海的勾當——在暗中走私香煙。這一問題引起了國家煙草總局的注意。因為,幾年來西北地區大量假冒香煙頻頻在幾省市場出現,使正規渠道生產、受國家保護的香煙失去了應有的市場份額,大量的煙草稅白白地流失了不知有多少。尤其是隴原省,改革開放初期的煙草稅為十多個億,可近年來煙草稅降到了幾個億,而市場上香煙的銷售卻是有增無減。針對這種情況,國家煙草局領導考慮到梁天的姐夫於江波是隴原省委常委、金州市委書記,如果此案由隴原省查處,勢必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公安部派特偵人員協助國家煙草總局緝查人員秘密趕赴金州市,以客商的身份與楚輝公司打了一個月的交道。說來也怪,楚輝公司根本沒有煙草批發業務,只有零售。而零售的香煙大部分都蓋有地方煙草公司的防偽章。也就是說,楚輝公司被人匿名舉報的「來路不明」的捐資助學資金都與走私假冒香煙無關。
僅僅查到了楚輝公司一個問題,那就是楚輝公司經營的蓋有煙草公司的這些煙,在金州市煙草公司的賬上並無進貨的記錄。
這事要放到別人頭上,金州煙草公司恐怕要查一查了,可是梁天有和市委書記這層關係,當地煙草公司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這可能是梁天惟一沾市委書記光的一件事吧。
那麼,梁天這麼多捐資的錢是哪裡來的呢?於江波問過好幾次,梁天拍著胸脯向姐夫保證:一不偷,二不搶,三不胡作非為,這錢是乾乾淨淨的!聽到小舅子信誓旦旦的保證,於江波也不再說什麼了。你還說什麼?拿楚輝公司會計梁艷芳的話來講,我們梁天要不是支持你這個市委書記的工作,錢多了花不完,我們不會去國外旅遊呀,吃飽了撐的,為人民做了點好事還讓你疑神疑鬼的。聽到妻子的這些話,於江波也就無話可講了。可於江波還是於江波,他表面上相信了,並不等於內心裡也相信了。因此,他暗中吩咐稅務局在查稅時順便查了一下楚輝公司的賬,查的結果讓於江波對這個不起眼的小舅子刮目相看了。原來呀,楚輝公司9%的業務是和香港金橋公司做複合包裝袋生意,每年平均購進銷往香港的複合包裝袋業務達9000多萬元,給國家上交的稅一分都不少。好傢夥,怪不得妻子梁艷芳辦了停薪留職的手續要幫她弟弟,原來她弟弟竟有這麼大的能耐。
此事在劉曉妍那裡,於江波得到了進一步的證實。因為劉曉妍所在的金橋大酒店就是香港金橋公司在金州的獨資企業。
程忠傑趕到楚輝公司樓下時,發現梁艷芳正指揮工作人員從計程車里往下抬一個紙箱。程忠傑像陌路人一樣,下車進樓,徑直往二樓財務室走去,秘書小於把一個大蛇皮袋子放在了門口。程忠傑親切地拍拍小於的肩頭說:「你先回去吧。」
小於還沒有抬腿走,楚輝公司總經理梁天快步走了過來,他跟下樓的小於打了聲招呼後,握住了程忠傑的手。程忠傑示意梁天快點開門。梁天打開了財務室的門,幫程忠傑把蛇皮袋子提進了房門。
梁天把程忠傑請到沙發上坐下,打開了貯藏櫃的門,他指著裡面的各種飲料說:「市長,來聽飲料?」
「不!」程忠傑說:「還是來瓶金州干紅吧。」
梁天笑了,他知道市長沒有別的嗜好,只有一樣,那就是愛喝酒。因為身體的原因,這兩年程忠傑除應酬外,不太喝白酒了,只喝金州干紅。拿他的話來講,這就是引導消費自己生產的產品。他沒有像個別地方的個別領導一樣,下個文件什麼的來個硬性規定。他只是口頭規定,從市政府機關到各部門、各企業、各單位,招待用煙、用酒、用食品必須用本地產品。當然了,金州的地方產品也不乏優質,你比如金州干紅、干白葡萄酒,不僅在省城銷路好,還銷到了北京、天津、河北、山東等地。一來有政府的提倡,二來本地產品品質不錯,所以,現在的金州形成了一種風氣,大多以使用地方產品為榮。這在某種程度上不僅引導了消費,還繁榮了地方經濟。真是一舉多得。
程忠傑剛喝下一口酒,兩位工作人員就抬來了碩大的兩個紙箱子,另外還有兩個小箱子。緊接著梁艷芳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她說:「程市長,你真行,反而走到了我的前頭。」
程忠傑笑笑說:「那是你忙忘了時間,我們通電話時是5點30分,現在已6點過一刻了。」
梁艷芳放下包說:「我們開始工作吧。」
「先打這個,我覺得今天又是大文章。」程忠傑指指自己帶來的蛇皮袋說。
梁天把蛇皮袋拉到了程忠傑的沙發前,坐下來熟練地打開,取出了一條條的高檔香煙。
程忠傑說:「按順序,別弄亂了,弄亂了就不知道是誰的了。」
程忠傑和梁天像煙廠的熟練工,用電熱器在整條香煙的橫頭燙了一陣,用手一揭,封死的薄膜口輕輕地被扯開了。他們一盒盒地檢查,見裡面確鑿無疑是香煙時,又按原樣裝好,最後又封上了口,整個過程有條不紊,且封好的煙沒有一點兒曾打開過的痕迹。
「哎呀,」梁艷芳整好賬本走了過來說:「咱們程市長和梁天要是造假煙呀,那可是一流的水平。」她拿一條煙看了看說:「你瞧,這封口多地道。」
「有文章!」程忠傑把一條煙舉給梁艷芳說:「你看,這封口肯定啟開過。」
程忠傑打開煙一看,果然不錯,十盒煙裡面全是百元大鈔。連續打開了三條煙,全是百元人民幣,一共是十萬元。
「艷芳,記錄。年、月、日,人民幣十萬元,摘要:中級法院某某庭長升副院長。」
梁艷芳認真地記錄著,程忠傑和梁天在繼續認真地查著每一條香煙。結果是梁天又查出了五萬元,程忠傑也查出了五萬元。
在梁艷芳帶來的煙和酒中,查出了人民幣三十三萬元。
「好傢夥,」程忠傑伸了伸懶腰,喝下了一口酒後說:「這才一個多月時間,又一所『楚輝』學校要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