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班嫿與容瑕這幾個自稱是逃難的乞丐帶進了京,然後把人交給了大理寺。

容瑕對班嫿歉然一笑:「本來還想多陪你一會兒,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我恐怕等下還要進宮一趟。」

班嫿點了點頭,表示十分理解:「正事要緊,你隨意就好。」

容瑕騎在馬背上,目送著班嫿走遠,對杜九道:「齊州知府是石家的人?」

杜九點頭:「齊州知府是石夫人的娘家子侄。」

「齊州知府也算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能逃出來的難民本是不易,還被他一路追殺,真正逃到京城的竟然只有這幾個人,」容瑕調轉馬頭,「去查一查是誰在背後護著這幾個人。」

不然依這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怎麼可能成功走到京城來?而且他們連馬匹金銀細軟都丟了,唯有路引還好好留著,不知道這些人是早有防備,還是下定了決心要來京城告御狀?

「伯爺,您現在去宮裡,石家那邊……」

「人是我帶進來的,若我裝作一無所知,陛下那裡就交代不過了,」容瑕垂下眼瞼,掩飾眼底的冷意,「你不必擔心,我自有主意。」

杜九知道伯爺向來是有決斷的人,便不敢多言。

班嫿回去後,就把這件事當做八卦說給班家人聽了。

「雪災?」陰氏皺了皺眉,「齊州離京城並不算太遠,當地官員有多大的膽子,才敢掩蓋真相?」

去年冬天的雪確實比往年更大一些,他們身在京城的人從未聽說哪裡遭了災,只有一些官員說著什麼「瑞雪兆豐年」,倒與災禍扯不上任何關係。

「光靠他一個人肯定壓不住這麼大的事情,」班淮一臉嚴肅道,「沒準他在京城還有同夥。」

「誰?」班恆好奇地問。

「我怎麼知道?」班淮一臉理所當然道,「你爹我如果連這都知道,我還當什麼紈絝?」

班恆點頭:「那倒也是。」

陰氏每次聽到父子兩人這種對話,就覺得格外糟心,這如果不是自己的夫君與孩子,她甚至覺得多看一眼都嫌煩。

當紈絝難道還當出榮譽感了?

「乖女,你今天就跟容君珀出去看了下孔雀?」班淮懷疑地看著班嫿,「看幾隻孔雀會花這麼多時間?」

「我半道上遇到點事兒,跟石家姑娘起了些矛盾……」

「又是石家?」班淮皺眉,「自從嚴家人失勢後,石家人就越來越猖狂了。這會兒太子還沒有繼位,他家就擺出國丈的架勢,我怕他們會給太子帶來麻煩。」

班家人齊齊沉默,因為他們都想起,嚴家人倒霉……跟他們還有點關係,而且太子麻不麻煩也不重要,反正幾年以後,江山都沒了。

「石家再猖狂咱們也不怕,」班淮拍了拍桌子,「嫿嫿,你可不能在她面前受委屈,反正我們家也不用求著石家辦什麼事,咱家的人,可不慣著他們的臭毛病。」

「那石家小姑娘瞧著倒還不錯,不曾想心思竟這般重,」陰氏搖了搖頭,對班嫿道,「這樣的女孩子若是能想通還好,如若不然,這輩子定會活得很累。」

班恆撇嘴道:「她那已經不是心思重,是心思有問題。她有時候看姐的眼神,挺瘮人的。」

「那我也不怕她,」班嫿小聲哼哼道,「在我夢裡,她跟謝啟臨還不清不楚,謝啟臨就是在給她送詩集回來的路上才受傷的。」

「謝啟臨那個花心獨眼狗還跟石家二姑娘有一腿?」班恆嘆為觀止,半晌才道,「他的真愛不是那個風塵女子么?」

「如果是真愛,就不會把人丟在了外面,自己回來了,」陰氏並不太喜歡聽到謝啟臨此人的名字,「當然是我們眼瞎,替你姐姐找了這麼一個未婚夫。」

「母親,這不能怪你,當初也是我自己同意那門婚事的,」班嫿笑著抱住陰氏胳膊,「再說我現在不是換了一個未婚夫么?」

班恆:我的親姐哎,請不要把換未婚夫說得像是在換一件衣服這麼輕鬆。

班嫿以為齊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陛下應該震怒,結果幾天以後,朝堂上仍舊安安靜靜,甚至沒有任何人提起齊州。

她不懂朝堂,也不懂政治,只是覺得齊州那些死在災難中的百姓有些可憐。

以前她不懂死亡,可是自從她做了那幾個怪夢,祖母又過世後,她對死亡有了新的理解。

死亡,便是天人永隔,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再也摸不到,只能靠著回憶,一點一點描繪著他的容顏,當時光漸漸離去以後,記憶中的容貌也會變化,褪色,最終只會留下一張模糊的人臉。

她坐在窗戶邊,望著院子外那棵看起來有些不太精神的石榴樹,樹匠說剛移植過來的樹木就這樣,不過這棵樹挖出來的時候十分小心,沒有傷到主要根脈,所以肯定能存活下來。

陽光穿透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點,班嫿忍不住回憶起從前,良久後,她對身後的如意道,「如意,明日我要去正德寺上香,你去問問世子,他要不要與我同去。」

如意見郡主神情有些恍惚,擔心她心情不好,找到班恆以後,就順口提了一句班嫿神情看起來有些落落寡歡的事。

班恆不放心,便跟著如意一起到了班嫿的院子。

「姐,你明天要去寺廟裡上香?」班恆走進班嫿的房間,在多寶架上取了一個小巧的玉擺件在手裡把玩,「我記得你不愛去寺廟啊,說什麼寺廟外面還有和尚解簽算命,一看就是騙子在搶道士的活。」

「我看不慣騙子和尚,又沒說看不慣所有和尚,」班嫿嗤了一聲,「我還看騙女子感情的兒郎不順眼呢,難道就是看天下所有男人不順眼了?」

班恆:……

「好吧,你有理,我說不過你。」

班恆覺得,從小到大他就沒有哪一次能說過他姐,都是同一個父母生下來的,為什麼他的嘴就那麼笨呢?

第二天,班嫿難得起了一個大早,把還在睡夢中的班恆拎出來,扔進馬車裡就出了城。一路上都是繁榮盛世的景象,班嫿掀開帘子看著馬車外來來往往的百姓,忍不住想,京城還算繁榮,那麼其他地方呢?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這種費腦子的事情,不適合她來思考。

正德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廟,不過由於大業貴族更信奉道教,連帶著百姓也更愛去月老廟,送子娘娘廟這些地方,所以正德寺的香火併不太旺盛。

班嫿與班恆的到來,讓正德寺的和尚沙彌們什麼高興,就連方丈都來親自迎接了。

雖然說出家人應該四海皆空,但他們現在還沒有真正的成佛,還要吃飯穿衣,所以暫時還是不需要做到全空。

「今日一早老衲便聽聞喜鵲在枝頭鳴叫,沒有想到竟是郡主娘娘與世子大駕光臨。」方丈給姐弟二人行了佛教禮,引著兩人進大雄寶殿上香,在班嫿上香的時候,竟是方丈親自給班嫿誦經敲木魚,可謂是服務周到。

班家姐弟最喜歡待他們周到的人,所以毫不猶豫地撒了不少香油錢給方丈,方丈這下更高興了,甚至引著二人到後院去飲茶論禪。

「這茶是貧僧帶著徒弟親自去山間採摘的,不算什麼好東西,請郡主娘娘與世子莫嫌棄。」

「方丈客氣了,」班嫿端起茶喝了一口,「我與舍弟都不是講究人,茶好與不好都是拿來解渴的。」

「郡主好生靈氣,竟是看透了世俗,直達本質,」方丈放下竹筒茶杯,低聲念了一句佛,「貧僧見郡主神情雖輕鬆,眉梢卻仍有愁緒未解,不知有何心事,若是郡主不介意的話,可以跟貧僧說說,貧僧長了一雙過風耳,左耳進右耳便出了。」

班嫿笑著搖頭:「來之前我的確有很多心事未解,可是看到方丈,又喝了這杯茶以後,我彷彿又明白了過來。」

「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郡主娘娘若是能明白,亦是好事。人生在世,最難的便是看破,不能勘破俗世,便只能給自己徒添煩惱。」

班嫿笑出聲:「是啊,有些事只能看破,若是破不了,那也只噹噹已經經歷了一場噩夢,夢醒便沒了。」

方丈笑而不言,他看班嫿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讓班嫿很難對這樣一個人起厭惡的心思。

「叨擾方丈多時,小女子也該告辭了。」班嫿放下茶杯,站起身對方丈行了一個禮,「方丈,據說佛家有一種經文,日日誦讀可以保佑已亡人來生安康完美?」

「佛渡眾生。」

班嫿笑了笑:「因為眾生皆苦么?」

方丈緩緩搖頭:「郡主此話又錯了,無苦豈能有甜?」

班嫿遞出兩張銀票,雙手奉到桌上:「那就有請貴寺的高僧們,為眾生念一念經文,願他們來生平安無災,甜多於苦。」

「郡主娘娘仁善。」方丈笑容慈和道,「貧僧便替眾生謝過郡主娘娘了。」

班嫿淡淡道:「我不過是偽善罷了。」

「郡主此言差矣,行善便是心善,何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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