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姐弟倆在亭子坐了大半個時辰,班恆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姐,我們回去吧,這裡太冷了。」

夜風吹在臉上,簡直就像是刀子在刮一般。

「好,回去。」班嫿見班恆縮頭縮腦,就像是可憐的小狗,忍不住笑出聲,「回去吧。」

班恆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見班嫿還坐著不動,猶豫地看著她:「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班嫿斜眼看他:「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班恆又坐了回去,抱著暖呼呼地茶杯道:「那我再陪你坐會兒?」

「行啦,我也要回院子了,」班嫿站起身,拍了拍弟弟圓乎乎地腦袋,「你也回去。」

「那我回啦,」班恆跑了兩步,又轉頭看班嫿,「我真的回啦。」

班嫿忍無可忍地在他屁股上輕輕踹了一下:「還不走,留在這吹冷風啊?」

班恆拍了拍屁股,笑嘿嘿的竄了出去,就像是一隻解開了韁繩的大狗,手跟腿都在撒著歡兒。班嫿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這麼傻的弟弟……

惟願她的那個夢是真的,她穿著狐裘死得美美地,而家人也會因此受到照顧,不然這麼蠢的弟弟,以後可怎麼辦?

第二天一早,當班恆知道他姐昨晚不睡覺的原因是晚飯吃得太多以後,就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因為擔心得睡不著覺的行為有些蠢。出門與平日幾個好友見面的時候,好友們見他神情疲倦,都懷疑他晚上幹了什麼。

「昨晚月色這麼好,班兄肯定是與佳人紅袖添香,或者是把盞賞月了。」周常簫勾住班恆的脖頸,「我說得對不對?」

班恆嫌棄地拍開他,「把盞賞月倒是真的,可惜不是陪佳人,是陪我姐。」

「我若是能陪嫿姐賞月,便是讓我整夜不睡都行,」周常簫臉上露出幾分嚮往之色,「朦朧月色下,神著華服的佳人,那便是月下仙娥,世間最美的景緻。」

「閉嘴!」班恆不愛拿他姐說笑,「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想要拜託你。」

「什麼事?」周常簫與另外幾個紈絝都來了精神,「是套謝啟臨麻袋,還是教訓沈鈺?」

班恆:……

「之前容伯爺不是幫著我們家說了幾句話嘛,」班恆有些不好意思,「我擔心他得罪嚴左相,在朝上被穿小鞋,所以想讓你們幫我打聽打聽。」

「你還不知道?」周常簫驚訝地看著班恆,「嚴家如今自顧不暇,哪還有精力去給容伯爺穿小鞋。」

「嚴家怎麼了?」班恆不解地看向周常簫,發現幾個密友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嚴家犯了事,惹得陛下大怒,嚴左相這會兒稱病在家閉門思過呢。」

嚴暉不是稱病,他是真的病了,在夫人魏氏跑去靜亭侯,最後卻被大長公主身邊的僕人趕出來以後,他就因為憂慮過度病了。如果不是陳氏突然流產,他早就派人攔住了魏氏,只可惜……

他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就是謹小慎微,陛下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多疑,記仇,愛欲其生,恨欲其死。

他為了讓陛下信任自己,付出了無數的努力與精力,可如今鬧出這件事,必然會引起陛下的猜忌與不滿。

陳氏與大兒子和離,小兒子昏迷不醒,他又遭了皇上厭棄,嚴家……嚴家日後如何,他不敢去想。

「大郎,」嚴暉靠坐在床頭,「你拿為父的帖子,去大長公主府拜見,負荊請罪也罷,長跪不起也好,一定要讓大長公主願意見你。」

「父親,你安心休養身體,兒子一定去像大長公主請罪。」嚴茗擦了擦眼角,語帶哽咽。

「是為父沒有教好你們,」嚴暉重重喘息幾聲,抓住嚴茗的手道,「記住,不管大長公主說什麼,你都要誠心誠意去道歉,這事是我們家做錯了。為父不是叫你去做戲,而是真心實意地道歉,懂不懂?」

嚴茗這幾日瘦了很多,衣服就像是空蕩蕩地掛在他的身上,可是現在他無法倒下,也不能倒下。

「若是大長公主不願意見你,你便去靜亭侯府,去給福樂郡主請罪,」嚴暉咳得喉嚨裡帶出了血,「班家人重情,並且看重子嗣,若是福樂郡主願意原諒我們嚴家,那麼必然事半功倍。」

「福樂郡主?」嚴茗猶豫道,「她只是一介女流,又是晚輩……」

「你知道為什麼當初我不願意你母親去求福樂郡主下嫁,就是因為班家人十分看重這個女兒,」嚴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世人都說班郡主為人刁蠻任性,可若她真是半分頭腦都沒有的小姑娘,又怎麼讓皇室的人如此偏寵她?」

嚴暉合上眼睛,緩緩道:「與皇家沾親帶故,還活得有滋有味的人,沒有誰是傻子。」

「郡主,您嘗嘗這個?」

「不想吃。」班嫿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作為一個習慣了玩耍的皇家紈絝女來說,連續好幾天都待在家裡,連門都不能出,這簡直就是難得一見的奇事。

可是她現在跟祖母一樣,被嚴家人氣病了,氣病了自然不能四處亂跑。

「這可是您最愛的點心,」如意把點心放到班嫿面前,「您真的不吃嗎?」

班嫿扭臉:「不吃,拿去送人!」

「您準備拿去送誰啊?」如意笑眯眯地哄著她,「奴婢這就安排人送過去。」

「送去成安伯府,就說是世子送的,」班嫿想起容瑕幫過她這麼大一個忙,她都沒有跟人說句謝字,便站起身道,「等下,我去書房拿點東西,叫護衛一起送過去。」

班家最不缺珍稀的書籍字畫,這次班嫿送的是一卷畫,據說是幾百年前某位著名書畫家的真跡。是不是真跡他們不清楚,反正畫很好看,字也寫得龍飛鳳舞的,就是不太好認,她到現在都沒認出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伯爺,」杜九把一封信放到容瑕面前,「這是邊關傳來的消息。」

容瑕拿起信封,拆開看過以後,放在燭火上燒掉:「嚴家那邊有什麼動作?」

「一個時辰前嚴茗到大長公主府負荊請罪,不過大長公主沒有見他。」杜九想了想,「嚴家這事辦得真是……面子里子都沒有了。」

「我若是嚴茗,第一要見的不是大長公主,而是福樂郡主,」容瑕看著信紙一點點燃燒成灰燼,冷淡道,「福樂郡主才是這件事的系鈴人,大長公主也好,靜亭侯府也罷,都因為福樂郡主才動了這麼大的肝火,他去求大長公主有什麼用?」

「這……」杜九猶豫道,「大長公主才是班家真正能夠做主的人,去求大長公主不是應該的么?」

容瑕沒有說話,若他不曾與班家打過交道,恐怕也會像嚴家這樣認為,可是見識過班家的……行事風格後,他可以確定一件事,與這家人打交道,不能按照常理來。

「伯爺,靜亭侯府管事求見,說是侯世子之命,給您送謝禮過來。」

容瑕吹滅燭火,起身打開窗戶,點頭道:「讓他進來。」

班家派來的管事長得五官端正,穿著乾淨整潔的管事衣服,打眼看過去,還真不太像是府里的下人。

「見過成安伯。」

「不必多禮,」容瑕看了眼這個管事,「不知世子為何給在下送謝禮?」

「伯爺為郡主仗義執言,侯爺與夫人還有世子都很感謝。世子知道您乃是當世之君子,不喜金銀等俗物,所以只備下薄禮,請伯爺不要嫌棄。」管事轉身從家丁手裡取過一隻食盒,一隻畫捲筒,遞給了杜九。

「世子客氣了,容某不過是說出事實,擔不起一個謝字。」

「天下很多人都知道事實,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敢說出來,」管事對容瑕行了一個大禮,「不敢擾伯爺清靜,在下告辭。」

等管事離開以後,杜九把這兩樣東西擺在了容瑕面前。

都說班家財大氣粗,給人送禮,就送這麼兩樣,這確實太薄了些。

容瑕打開食盒,裡面放著兩盤點心,淡綠色的點心看起來十分誘人,他忍不住笑了。用盒子里放著的銀筷,夾了一個放進嘴裡。

「伯爺!」杜九嚇了一跳,伯爺怎麼能直接吃下這些東西,萬一有毒怎麼辦?

容瑕朝他擺了擺手,放下筷子去拆畫捲筒。

杜九:剛吃了點心又去看畫,伯爺您這是被沒規矩的班家人影響了?

老祖宗都說,近墨者黑,看來這話是有道理的。

打開畫筒蓋子,容瑕小心翼翼地拿出這卷有些泛黃的畫,然後一點點展開這幅畫。

「寒山望月圖?!」

杜九驚駭地看著這幅畫,差點破了嗓音,這可是《寒山望月圖》啊!

《寒山望月圖》是幾百年前著名的書畫大家趙必琮所作,據說這幅作品是他生前最後一幅畫,飽含了他所有的感情以及對亡妻的思念。

據說前朝皇帝為了討好愛名畫的寵妃,四處派人打聽這幅畫,也沒有找到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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