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11時30分。晴天。
新城市市長辦公室,來自引水工地的噩耗。
程市長正在聽取市經貿委、計委、鄉企局等部門關於環球集團清理整頓後的運行方案彙報。
辦公桌上紅色的電話機響了。
程忠抓起電話「喂」了一聲。
對方說:「你是程市長嗎?我是引水工程指揮部。」
程忠說:「我是。我正在開會,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你12點鐘打過來吧。」
對方說:「不僅重要,還重要的不得了呢。」
「請講。」
「鍾指揮,他……」
「他怎麼樣?」
「他,他被扒渣機擠到了洞壁上,他……」對方快要哭出來了。
程忠急了,他問:「他怎麼樣?是受傷了對不對?快送醫院呀!」
對方說:「他,他已經死了。」
「什麼?」程忠只覺得頃刻間天在搖、地在動。
早晨,鍾祥和往常一樣帶著幾個人去洞子里看施工的工人們、檢查工程進度。……
昨天夜裡,鍾祥一夜未眠。因為治理塌方的問題,他翻閱了大量的資料,思考了不少對付塌方、泥石流的辦法。最後他眼前出現了白天親眼目睹的那次大塌方,一下子堆下來近千方的泥沙,掌子面湧出的泥石流把洞子埋得只剩下了不到兩米高,從洞頂到地表30多米的覆蓋層塌透了,山上陷下去一個大坑。為了充填這次塌方,僅木料一項就用去了六十多立方。開過隧洞的工程人員都知道,他們這些長年累月與洞子打交道的人不怕石頭就怕稀。岩層再硬,再頑固,他們也能打穿它,可是遇上泥石流,剎那間使洞子成了「稀屎衚衕」,有勁使不上不說,還耽誤工程的進度。
雖說這些都和工程的發包方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哪怕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物力,那是工程承包方鐵軍自己的事兒。可是,鍾祥他不這麼想,他急呀,如果照這樣下去,影響了工程進度,那他鐘祥是要負責任的。當然了,這些具體不過的問題,將成為工程進度緩慢的最最主要的原因。你這個山的地理環境就這樣,我鍾祥有什麼責任,要追究責任那也只能找鐵軍。至於鐵軍受多大的損失和委屈,那是鐵軍的事情,這跟工程發包方的新城市政府、引黃入新工程指揮部的的確確是關係不大的。
然而,這僅僅是普通人的心理、平常人的心理。鍾祥的心理不是這樣,至少他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領導幹部。如果是那樣,他可以找出好多個理由和借口,充當一個到外地去名為考查實為遊山玩水無所事事的領導,也可以是一杯茶水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上半月在家下半月在工地的毫無責任感的副總指揮。也許這樣子的副指揮是最好的領導呢!
可是,鍾祥的骨子裡有一種不安分的東西,那就是不論幹什麼都必須干好、干漂亮!當水電局長時,他是好局長,當區長時他更是個好區長,就是在當那個發不出工資來的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時,他也是個好主任。你能說現在轟轟烈烈的開發區工作沒有他鐘祥的功勞?如果不是鍾祥,至少由電業公司為基礎的中外合資熱電公司不會投入運行。或者要運行也沒有這麼快。
那麼現在當這個造福新城人民千秋萬代的引水工程的副總指揮,他就更應該當好。他還沒有這樣想的時候,行動已經這樣做了。隧洞總公司一分公司的經理、鐵軍首領歐陽傑就感觸頗深。他說,我們幹了不少工程,包括天津的著名引水工程——「引欒入津」在內。可是從來沒有碰上過像新城市這麼好的發包方,也從來沒有遇上過像鍾副指揮這麼好的人了。他不僅在工程技術上給鐵軍以大力的支持和協助,而且在後勤供應上簡直就是我鐵軍的好後勤部長嘛,什麼肉呀、茶呀、大米呀等等等等,在鍾祥的部署下,源源不斷地往工地上運。有時候幾乎是一天運一次菜。感動得歐陽傑握著鍾祥的手說:「為了新城市人民,為了這個引水工程,我把這100多斤交到這裡了。不按時按量完成任務,誓不罷休。」
早晨,鍾祥本想眯一會兒。可是看看錶,上班的時間快到了。他就洗了一把臉、喝了一碗稀飯就鑽進了洞子。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次塌方出現了。在掌子面上作業的一台重9.6噸的液壓式扒渣機像玩具一樣被泥石流倒推了過來,眼看著兩個工人就要被扒渣機壓上了,他不顧一切地拉起兩個工人就跑,兩個工人比他有經驗,跑出了危險地帶,他卻被扒渣機推到了洞壁上,泥石流將他埋得只剩下了一個腦袋。大家見鍾副指揮被機器壓住了,都大喊著「鍾指揮」,叫出來的聲音變調了,聽著都駭怕。大家想辦法靠進了鍾祥,去搶救他。可是,救出來的鐘祥,已經停止了呼吸。
跑脫了的兩個工人撲倒在鍾祥身上大哭了起來,大家都跟著哭了起來……
程忠知道這一切後,眼眶裡湧出了淚水。經貿委魏主任見狀,拉了拉秘書長的袖子說:「我們先走,啥時彙報再通知我們。」見秘書長點了一下頭,大家都默默地退出了市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