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13時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的一次長談。
程忠可真是塊當市長的料,關於「引黃入新」工程,他給於波講了許多。有些問題,想的非常細緻,也特別的周到。
程忠說:「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峽水流幾乎斷流,新城水庫的水位已經降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老天爺要是再不關照一下,這新城市的工農業用水不但難以保證,而且連城市的飲用水也會出現問題。我們的那位楊棟書記還說什麼,怕什麼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時候,我給集團軍的首長一個電話,他就會用汽車源源不斷地給我供水。連楊書記都動開了水的腦子,你想想,水的形勢嚴峻到了什麼程度?」
兩年前,農民們前來市政府靜坐請願。原因是莊稼澆不上水,這是政府棄農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們謾罵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麼辦?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業,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這個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員說,你們看電視、看報紙沒有?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集團轟炸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國人民上街遊行,到美國大使館前討還公道。你們可倒好,不想著如何種田,跑到政府來鬧事?
「有農民說,你給江澤民主席說一聲,他美國人敢放導彈炸我們的大使館,我們也放幾顆給美國人看一看,一顆放到柯林頓的白宮裡去,一顆放到他們的大使館裡去。」
「工作人員笑了,你們的愛國熱情好呀,我們這就給上面寫報告,把你們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們也得回去,你們這樣子,如果讓美國佬知道了,還不笑話咱中國人呀?農民們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動得政府工作人員都掉眼淚了。」
程忠喝了口茶繼續說:「你想想,兩年前的情況就很不好了,這兩年,農民兄弟是怎麼過來的,他們想水都想瘋了呀!」
于波給程忠的杯子里續上了水,說:「程市長,咱們的農民群眾好呀。關鍵是我們這些領導幹部不干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馬『引黃入新』工程,還有今天的麻煩?所以,『引黃入新』,是我們別無選擇的選擇。……老兄呀,你是個老水利了,上馬『引黃入新』工程你我是鐵了心了。但我還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程忠問:「怕批不準嗎?」
「不!」于波笑著說:「我擔心你的身體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說:「52歲,年富力強,除了想為老百姓做點事情,再就是這200斤肚囊,只要你書記一聲令下,這200斤就歸『引黃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于波扳過了程忠的肩頭,兩個老朋友的頭緊緊靠在了一起。
這是一件大事。于波問:「還有什麼?」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從包里取出了一沓信遞給了于波,說,「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念了一遍標題:「群眾來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內容?」
程忠說:「省委正確呀!如果再讓這些無政績而口碑不錯的領導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話,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程市長,呂黃秋的呂九莊裡真連執法人員也進不去?」
「於書記,我哄你幹啥?連我這個堂堂常務副市長有時都進不去呀!」「楊棟同志知道這事兒嗎?」
「市委的一切權力都把持在祁貴的手裡,他們背地裡把楊棟叫老頑童,在手掌心裡捏著,想咋玩就咋玩。楊棟還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
「這賣官的事、國有資產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長,這麼嚴重的問題,你為什麼不早向省委彙報?」
「於書記,我是個市委常委,雖是常務副市長,我得首先向楊棟負責。他偏聽偏信,我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我越級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還是楊棟!一次馬副書記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兒給他彙報了,人家說:老程呀,難怪你不能當市長,你肚量還是不大呀,你思想還是不解放呀!楊書記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組部下來的,你要尊重楊書記,有事多向楊書記彙報,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當然,向上反映問題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實。楊棟有哪些問題,你指一指。」
「於書記,楊棟的問題還真不好指出來,他似乎什麼過分的事也沒有。還真是個人民公僕形象,上下班騎自行車,一年四季都穿軍裝,不抽煙、不喝酒。你說他什麼?新城市發生的這一系列事兒,都是別人操縱他做的,這些人能不向著他嗎?馬副書記還說,關於呂黃秋,我們更要保護了,他是全國人大代表、勞動模範、優秀企業家。否定呂黃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開放。於書記,你說說,我敢向上反映嗎,我還想做點事,如果連個副市長也不是了,還能幹什麼?」
「是啊!」于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說:「程市長,三年前我受排擠,就是因為看不慣楊書記的那一套,我也沒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沒有證據!現在這些事兒,仍然沒有證據,是不是?如果讓省紀委派人、省公安廳派人,那麼,工作將很難開展。就像那個持槍傷人、入室強姦犯一樣,他會在這個地球上突然消失,讓你連風都聞不到。對吧?程市長?」
「對!所以我的意見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紀委副書記,還干過公安局長。你就慢慢地掌握證據,然後會同省里,將這些傢伙們一網打盡!」
「好!程市長,就這個主意。」
兩個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