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正站在恩窈身旁，跟著看了一眼報紙，沒出聲。
頭版頭條：《宏大長遠，穩定發展——專訪宏遠地產新掌舵人皇甫峻》。皇甫峻地大幅照片佔了半個版面。儼然新君登基的架勢。
恩窈認出這是早前的照片。今日的皇甫峻，她不敢說沒有了往日的野心，但至少目前他不會有這麼好的氣色。也不該有。肋
但她關注的重點並不是這則新聞，而是在側面的一個豎列：《本市掃賭打黑取得突破性進展，黑虎堂等黑社會性質組織遭瓦解》。小字一排，詳見二版。她看看正在專註看財經版的父親，將報紙卷了一卷，敲了下手心，「爸，走吧？」
唐錦生點頭，把報紙一放一推，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回頭跟送他們父女出門的唐太說：「我說，淑芬，昨兒那櫻桃沒熟透，酸的很。你今天再買點兒，晚上咱們到父親那裡聚一聚吧——給錦一打電話，看看他們二位有沒有應酬，最好能一起，我跟大海也很久沒一處坐坐了。」
恩窈走在父親身後，聽著父親淡淡的含著愉快的語氣安排晚上的家庭聚會，倒多看了兩眼媽媽菜地里的那兩壟草莓，已經有指肚大小的果實，還有白色的花，煞是好看，笑著說：「爺爺愛吃櫻桃，常說櫻桃好吃樹難栽——媽，這草莓也不大好栽。」
「好不好栽的，起碼咱們家這點兒草莓全天然無公害。等熟透了請爺爺來咱家吃，爺爺好久沒出來活動活動了，現在正是天氣最好的時候，又不熱。」唐太說。鑊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恩窈跟父親上了車。她坐在前排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路上都很安靜。腦子裡在不斷的盤旋的是報上的那兩則新聞。一進辦公室就坐在那裡，對著小段說快快快，報紙報紙，今天本地所有的報紙。段翠翠行動頗為迅速，隨手關了辦公室門再把一疊報紙都放在唐恩窈的桌子上，說：「我早就收好了。今天所有人都在搶報紙看。」
「知我者，翠翠也。你說你要是家去專職帶娃了，我要怎麼辦才好哦。我上哪兒再找一個你喲。」恩窈笑嘻嘻的，被段翠翠罵肉麻，又問，「今天感覺怎麼樣？」
「沒怎麼樣。照吃照睡一切如常，我想拿個孕婦的款兒都拿不成，真是煩惱啊。」段翠翠坐下來，托著腮。
恩窈笑，「萬里長徵才剛開始，有你端著的太后款兒的那一天，現在你著急個什麼勁兒……這報上等於什麼都沒說嘛。」
「廢話，報上能說什麼？所有的新聞都在坊間也。」段翠翠笑著，「就咱們來說，沒有新聞就是好新聞。」
「還好新聞。你看看這輿論導向，黑玉虎完全是過街老鼠。你要知道輿論導向現在對司法裁判的影響力有多大。」恩窈小皺眉。
「對，沒錯，是有這個現象。但單獨從這個事情來講，你可得反著看，就只說這事兒，這事兒不是別的什麼——黑玉虎當然而且必須是過街老鼠啊！插播一句，唐律你不帶這麼進入狀態的啊，他的確是有很大的不對。眼下咱討論的是，黑玉虎不是過街老鼠，他的保護傘就必然是過街老鼠嘛，你想想那是個什麼效果。這等轉移視線的招數，換了咱們也會用。」段翠翠笑嘻嘻的。
恩窈笑笑。小段出去做事了。她繼續翻報紙。直到本地的四份報紙全都翻遍，也到時間去開會，她放心的跟顧斯年匯合。隨後會議室里可以用群情激奮來形容。恩窈坐在末手，看著凝神細聽顧斯年彙報的父親……她忽然就微笑了。
喉嚨有點兒痒痒的，她伸手從口袋裡去摸喉糖。正巧手機震動，她以為又是孟豆豆那個話癆，在桌下按開信息來看，卻不是孟豆豆。
音音今晨入院。
是和皓皓。
喉糖里川貝的味道十分明顯。恩窈最怕的就是川貝。忍不住心裡又罵孟豆豆給什麼葯都很歹毒……
林方曉在工作了幾個通宵之後，終於累的倒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
潘曉輝躡手躡腳的經過他辦公室的門，踮著腳往裡看一眼，見他還在休息，看看自己手裡的飯盒。
「潘曉輝，你拿的什麼？」顧金剛聲若洪鐘，這一聲大喝，把潘曉輝喝的直擺手，顧金剛不客氣的從她手裡拿過那飯盒，「還熱著呢。」
「你找林隊？」潘曉輝小聲問，「他好像剛睡著。這幾天他都沒睡過，讓他休息會兒唄。」
顧金剛笑了下，「不過，我說……」
「什麼事？」林方曉在裡面問道。
潘曉輝指了指飯盒，小聲說「我去幹活」就匆匆走掉了。顧金剛拿著飯盒敲門進了林方曉的辦公室，見林方曉歪在沙發上、揉著眼睛，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把飯盒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說：「起來吃午飯吧。小潘細心，特地給你打回來的。」他抱著手臂，笑吟吟的看林方曉。
林方曉搖了下頭，說：「沒胃口。」
「虛火上升。」顧金剛說。
林方曉閉目養神。好一會兒，才問：「有事？」這幾天，神經都緊繃的厲害，好像一把琴，不停的緊著弦。
「沒事。有事我還能坐在這兒看著你上神。」顧金剛說。
又沉默良久，林方曉才問：「他們什麼時候走？」
「具體時間不可能告訴咱們。這次行動咱們的人都在外圍，就是怕走漏消息。不過，我推測，不是下午就是晚上。」顧金剛聲音低沉。他看著林方曉越發瘦削的面頰。這段時間，最累的就是林方曉了。
「我估計也是。」林方曉說。
「我們在外圍也好。」顧金剛嘆口氣。
林方曉睜開眼睛。
顧金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總不至於想親手給他戴手銬吧？」
「不想。那雙手曾經給我頒過嘉獎令的。」林方曉說。
顧金剛看他一眼，轉開臉，「別想了。你要實在過不去，等閑了咱倆喝杯酒嘮嘮。跟別人就別露了。我知道你難過……他欣賞過你，教導過你，栽培過你，也整過你。有今天，都是他自己走過來的……」
「顧哥，算了。」林方曉搖頭。顧金剛明白，但不可能完全明白他的心情。
顧金剛說：「好。」
林方曉盯著茶几上那個飯盒。
「小林。」顧金剛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