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羅馬與希臘在夢中聯手

伊阿宋在崗位上睡著了。這非常不妙,因為他在一千英尺的高空。

他本該很清楚這一點。這是他們與強盜斯喀戎遭遇過後的早晨,輪到伊阿宋值崗,驅走一些瘋狂威脅飛船的樊迪。他解決了最後一個,卻忘記了屏住呼吸。

一個愚蠢的錯誤。當風之精靈分崩瓦解之後,帶來了一陣真空。除非你屏住呼吸,否則空氣會被吸進肺里。內耳的壓力迅速下降,你便會失去知覺。

這發生在了伊阿宋身上。

更糟的是,他立刻進入了夢鄉。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在想:真的嗎?現在?

他需要醒來,否則他會死去,不過他無法堅持這個念頭。在夢裡,他發現自己來到一幢高樓的房頂,曼哈頓的夜景在他四周延伸。一陣冷風吹透了他的衣服。

幾個街區外,雲團在帝國大廈上空聚集——這裡是奧林匹斯山的入口。電閃雷鳴,空氣中充滿了金屬電子,瀰漫著即將到來的雷雨的氣息。摩天大樓的頂部如平日一般點亮著,但燈光似乎發生了故障,在紫色與橙色間來回閃爍,彷彿不同的顏色在爭奪控制權。

伊阿宋所在的屋頂上,站著他來自朱庇特營地的老朋友:一隊身穿戰鬥盔甲的半神,他們的帝國黃金武器與盾牌在黑暗中閃亮。他看到了達科塔與內森,萊拉與馬庫斯。屋大維站在一旁,瘦削蒼白,因為睡眠不佳或是憤怒而眼圈發紅,他的腰間掛了一串獻祭用的毛絨動物,占卜師的白色長袍垂在一件紫色T恤衫和工裝褲外。

蕾娜站在隊伍中央,她的金屬狗阿金與阿銀分立兩旁。看到她,伊阿宋感到一陣難以置信的愧疚。他讓她相信他們倆還有將來。他從來沒愛上過她,也沒有朝這方面引導過她……但也沒有明確表示過拒絕。

他消失了,留下她獨自管理營地。(好吧,那並不是伊阿宋的主意,可是……)後來,他與自己的新女友小笛和一群希臘朋友乘戰艦回到朱庇特營地。他們在營地上開火併一走了之,留下蕾娜去對付一場戰爭。

在他的夢境中,蕾娜顯得疲倦。別人也許注意不到,但與她的長期共事讓他能看出她眼中的倦意和盔甲掩蓋下的肩頭的緊張。她的黑髮濕漉漉的,彷彿剛匆匆忙忙洗了個澡。

羅馬人望著通向屋頂的門,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門開了,兩個人出現在門口。其中一個是農牧神——不,伊阿宋想——一個半羊人。他在混血營地了解了其中的區別,每當他搞錯的時候,海治教練總會糾正他。羅馬農牧神喜歡到處閑逛,乞討進食。半羊人則更樂於相助,更多參與到半神的事務之中。伊阿宋從前沒見過這個半羊人,但他肯定這傢伙是從希臘那邊來的。沒有農牧神會在半夜裡帶著任務來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羅馬人面前。

他穿了一件大自然保護協會綠色T恤衫,上面畫著瀕臨滅絕的鯨魚、老虎之類的動物。毛髮濃密的腿和蹄子毫無遮掩。他有著一把濃密的山羊鬍子,捲曲的棕色頭髮塞進一頂拉斯塔式帽子下面,脖子上垂下一串蘆笛。他的雙手撥弄著衣服邊,不過從他打量羅馬人的方式來看,他格外留意他們的位置與武器,伊阿宋判斷這個半羊人一定有過戰鬥的經驗。

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紅頭髮女孩,伊阿宋認得那是混血營地的預言者,芮秋·伊麗莎白·戴爾。她有著一頭卷卷的長髮,穿著簡潔的白色襯衫,牛仔褲上到處是手繪的圖案。她拿了一把藍色塑料梳子在大腿上緊張地敲打,彷彿那是一個好運護身符。

伊阿宋還記得她在營火邊念誦一行行預言的樣子,那個預言讓伊阿宋、小笛和雷奧有了第一次共同外出探險的任務。她是個普通的凡人少年,並非半神,不過出於伊阿宋永遠無法理解的原因,德爾菲的靈魂選中她作為宿主。

真正的問題在於:她與羅馬人在一起幹什麼?

她走上前,目光盯住蕾娜不放。「你收到我的信息了。」

屋大維哼了一聲。「正是因為這個,你才能活到現在,希臘人,我希望你是來討論投降條件的。」

「屋大維……」蕾娜提醒他。

「至少該搜搜她的身!」屋大維不滿地說。

「沒必要,」蕾娜說,打量著芮秋·戴爾,「你帶武器了嗎?」

芮秋聳聳肩,「我有一次用這把梳子打過克洛諾斯的眼睛。除此之外,沒有了。」

羅馬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凡人聽來並不是在開玩笑。

「那你的朋友呢?」蕾娜對半羊人點點頭,「我以為你會一個人來。」

「這是格洛弗·安德伍德,」芮秋說,「他是委員會的領導之一。」

「什麼委員會?」屋大維問。

「偶蹄長老委員會,夥計。」格洛弗的聲音又高又細,彷彿被嚇壞了,不過伊阿宋懷疑這個半羊人實際比他的外表更冷酷,「說真的,你們羅馬人不是有自然,樹木什麼的嗎?我帶來了你們想要的消息。此外,我是持證的保護人。我來這裡是為了,嗯,保護芮秋。」

蕾娜有些忍俊不禁。「但卻沒有武器?」

「只有蘆笛,」格洛弗似乎陷入了沉思,「波西總說,我『天生狂野』的外表應該可以算作一件危險武器,不過我並不認為有那麼厲害。」

屋大維冷笑一聲。「又是波西·傑克遜的朋友。我光聽到就夠了。」

蕾娜舉起手讓他安靜。阿金和阿銀在空中嗅嗅,在她身旁保持著冷靜與專註。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客人說的都是事實,」蕾娜說,「不過當心,芮秋與格洛弗,如果你們開始撒謊,這次談話將對你們不利。言歸正傳吧。」

芮秋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一張好像餐巾紙一樣的紙。「一條信息,來自安娜貝絲。」

伊阿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安娜貝絲在塔塔勒斯,她不可能用餐巾紙給任何人傳遞信息。

也許我落入水中,已經死掉了,他的潛意識說,這不是真的,而是某種死後的幻象。

可是,夢境顯得太過真實。他能感到風在屋頂上刮過,能嗅到暴風雨的氣息。電光在帝國大廈頂上閃過,羅馬人的盔甲閃閃發光。

蕾娜拿起紙條。一邊讀著,她的眉毛越抬越高,嘴巴也吃驚地張大了。最後,她抬起頭看看芮秋:「這是個玩笑嗎?」

「我希望是,」芮秋說,「他們真在塔塔勒斯。」

「可是他們怎麼——」

「我不知道,」芮秋說,「紙條出現在我們餐廳祭品的火焰之中。那是安娜貝絲的筆跡,她專門提到了你的名字。」

屋大維激動了:「塔塔勒斯?你在說什麼?」

蕾娜把紙條遞給他。

屋大維低聲讀道:「羅馬,阿拉赫涅,雅典娜——雅典娜帕台農神像?」他憤怒地四下張望,似乎在等待什麼人反駁,「希臘的陰謀!希臘人的陰謀臭名昭著!」

蕾娜接過紙條。「為什麼要找我?」

芮秋笑了笑:「因為安娜貝絲很聰明,她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蕾娜·阿維拉·拉米雷茲-阿雷拉諾。」

伊阿宋感到自己好似被扇了個耳光。沒有人稱呼過蕾娜的全名。她不喜歡告訴別人自己的全名。唯一一次伊阿宋大聲說出的時候——那還只是為了正確發音——她便對他目露凶光。那是聖胡安一個小女孩的名字,她告訴他,離開波多黎各之後,我已將它留在了過去。

蕾娜皺起眉:「你怎麼——」

「嗯,」格洛弗打斷了她,「這麼說,你的名字縮寫是RARA?」

蕾娜的手向匕首伸去。

「不過這並不重要!」半羊人連忙說,「瞧,要不是相信安娜貝絲的直覺,我們就不會冒險到這裡來。一個羅馬領袖將最重要的希臘雕像送還給混血營地——她知道那樣能阻止一場戰爭。」

「這不是陰謀,」芮秋接著說,「我們沒有說謊,問問你的狗。」

金屬獵犬沒有反應。蕾娜若有所思地撓撓阿金的腦袋:「雅典娜帕台農神像……這麼說那個傳說是真的。」

「蕾娜,」屋大維大叫,「你不能這麼去想!即便雕像仍然存在,你見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了。我們即將發動反攻——一了百了地消滅愚蠢的希臘人,他們編造出這些愚蠢的把戲來分散你的注意。他們想要你的命!」

其他羅馬人竊竊私語,對到訪者怒目而視。伊阿宋記得屋大維多麼擅長煽動人心。他正將軍官們爭取到自己一邊。

芮秋·戴爾炯炯的目光直視占卜師。「屋大維,阿波羅之子,你該嚴肅考慮這個問題。就連羅馬人也尊重德爾菲的預言者 。」

「哈!」屋大維說,「你是德爾菲的預言者?對了,那我就是尼祿國王!」

「至少尼祿還懂得演奏音樂。」格洛弗低聲說。

屋大維握起了拳頭。

突然,風向變了。它嗖嗖地圍繞羅馬人旋轉,如同一窩蛇。芮秋·戴爾在綠色光環下放著光,彷彿被一盞柔和的綠色射燈照亮。隨後,風漸漸減弱下去,光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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