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闕 驚天陰謀 第一章 雙棲影 歸南國

山高水深,浮雲慘淡,晴光容暮。

船頭逆水而行,潺潺水流透著甲板上的濕意,柳絮蕩漾在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長波浩瀚。

我抱膝坐在一艘流光溢彩的船頭之上,沁涼的風將我散落在肩頭未理的髮絲吹起,幾縷擋住眼眸,迷濛了我的視線。

「姐姐,你們是遭人追殺嗎?落得如此狼狽。我看你肩上的上似乎很重呢,幸好包紮的及時,否則你的左手就廢了。還有那位公子,他臉色蒼白的嚇人呢,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可是他身上卻一點傷痕都沒有……」幾尺之外,一名妙齡少女倚靠在船的欄杆之上用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一身素青的羅裳迎風飛舞,襯得她身姿的曼妙與纖弱,柔媚的眼睛透露著常人難以忽視的靈氣。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很甜,並不假。

記得兩日前我醒來之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個女子,聽她的目前喚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與楚寰,他們的膽子還真夠大,我們這樣狼狽竟也敢救我們。不怕惹禍上身嗎?

這兩日我大概了解到她們的身份,是一個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組成,常周遊在南北兩國的大客棧,酒樓登台表演。似乎還頗有名氣,每日都有帖子來邀請她們登台。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身邊的卿萍,而她的母親卿蘭便是這家班主。

她的母親卿蘭對我與楚寰自始至終都沒好臉色,反而頗為戒備。畢竟我們來路不明,怕是被我們連累吧。倒是卿萍,她為了留下我們,還與她母親有過口角。

卿萍既留下了我與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畢竟我們真的沒有去處了。而我肩上的傷還未好,既然有個地方能給我養傷,何樂而不為?

「姐姐,自我將你救起,還沒聽你說過一句話呢?那名公子是你什麼人,他對你好像很關心呢。可是為何這兩日也沒見你們說過話呢?」卿萍的問題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覺得煩,因為她很乾凈,她臉上的天真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

她的笑總讓我覺得很舒服,並不像王宮中的妃嬪與宮人,總是帶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對我阿諛奉承,背地裡卻將我罵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卿萍,你又在偷懶了。」卿蘭站在船尾,扯著嗓子對著卿萍斥道:「過幾天咱們就到南國了,到時候有得忙了。你的驚鴻舞還不多練習幾遍,到時候若是砸了老娘的場子,你就別再跳了!」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沖我一笑,便提著裙子小步朝後跑去。

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趨於平靜。

四周突然的靜謐,唯剩下潺潺水聲入耳,我不禁垂首,望著江面漣漪陣陣,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顏。

就這樣靜坐著,獃獃地看著蕩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卻又什麼都沒想。

突然,一個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能這樣無聲無息形同鬼魅而來的人,除了楚寰不會有其他人。

我以為他會對我說些什麼,可是沒有。他就這樣靜靜地伴我坐在此處,風也將他的髮絲捲起,幾縷打在我的臉頰上,有些疼痛。

「你對夜鳶真的有反意嗎?」我開口了,兩日來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我覺得很真誠。

「那你與凌太師之間是怎麼回事,總不能空穴來風吧?」

「我與他一直都保持著距離,只不過老百姓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一夜之間鋪天蓋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龍城。」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打算讓天龍城的百姓誤會,讓夜鳶起疑。」我淡淡地笑著:「所以你那夜準備辭官,消除夜鳶對你的疑心是嗎?」

「他對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你是否有疑。」楚寰蒼白的容顏上閃過一抹嘲諷:「你不知,殺與不殺,只是王上一念之間。」

「所以,你認為只要你交出兵權,讓他對你摒去戒心,他就不會在懷疑我有異心了嗎?」我側首,看著他的側臉,蒼白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依舊冷淡如霜。

「我以為我會在那個王宮待上一輩子,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我真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對我的懷疑。我還一心想要拉衡凌家與范家的勢力,卻沒想到……」猶自笑了笑,沒再說下去,而一直遙望江面那慘淡之處的目光也收回,側首對上我的眼睛。

他說:「局中人不自清罷了。我一直未同你說,只怕,你傷心。」

目光一轉,避了他的視線,我沉聲問:「兩年了,很疼吧?」

感覺到他身子剎那間微微一僵,慢慢才鬆弛:「我若不這樣做,你永遠不會服下那顆解藥。」

「你就那麽肯定我會不懷疑嗎?萬一我當時將那顆假的解藥吞下,你所演的戲不就被拆穿了嗎?」

他勾起嘴角:「我們相識已經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與他竟已認識十二年了。

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可是由他口中說出竟是這樣平淡,一語便已帶過。

動容之處,我握起他那垂放在身側的手,笑著說:「突然間,我好懷念若然居的歲月。雖然平淡,卻與世無爭。」

他的手一顫,卻沒有掙脫,任我握著。

「我們去找莫攸然,讓他解了你身上的嗜血蠱蟲,我們殺了璧天裔,若有幸能活著,就回去若然居好嗎?我們回到十二年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隨著我的聲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著我的手。那樣緊,還帶著一絲輕顫。

他的眸中依舊有寒光,但是周圍卻有了暖意。

「好。」這是他回答我的。

夜裡,我與楚寰一起進入船艙內,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了上來,牽著我的手將我邀至飯桌前。

舉目望去,船艙內有三張飯桌,都擠滿了人正自顧自地吃菜閑聊。女子占多數,男子不出十名,畢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幹些力氣活。

我與楚寰坐在卿萍身邊,卿蘭對我們依舊不理不睬,時不時丟幾個冷眼過來,我們當作沒看見。

「姐姐你終於肯出門與我們一同吃飯了。」卿萍笑著看著我,又瞧了眼楚寰,問:「他是你的丈夫嗎?」

「他是我哥哥,叫黃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們不便說出真名暴露身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哥哥?」卿萍一聽,笑意竟愈發大,靈動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兒家的嬌羞之態,雙頰微微散紅。

突然間我明白了卿萍為何一直要留下我們,原來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你們是兄妹?看著一點不像。」卿蘭明顯質疑我的話。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與少寰並非親生。我們自幼便相依為命,親如兄妹。」

「那就是青梅竹馬了。」卿蘭若有若無的瞄向卿萍,我頓時明白卿蘭這樣針對我們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對楚寰異樣的情愫,故而想要急著趕我們走。真是可憐母親的用心良苦,換了任何人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

「班主言重了。我與少寰自幼便是孤兒,唯有相互倚靠才能走到現在。我一直視他為兄長。」我佯裝不懂她們母女的心思,狀似無意地撇清我們的關係,不讓她們誤會。

且不說我與楚寰本就不像她們心中所想,這個卿萍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唯有靠她們的舞班才能安全到達南國。藉由這家舞班的名氣,引出莫攸然。

我想,此刻的莫攸然定然在南國,除了那兒,他無處可去。

卿萍緊握著筷子,似乎很滿意聽見我這番解釋,然後便轉移話題:「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驀然想起多年前在倚翠樓里,四媽媽為我取的名字,脫口道:「嫣然。」

「嫣然姐姐。」卿萍伸出筷子,夾了一個大大的雞腿放在我碗中:「你們傷好了,要去哪兒呢?」

我望了望始終未發一言的楚寰,回道:「我們一直是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那你們可以……」卿萍才想說什麼,卿蘭立刻將她的話截斷:「我看倒像是被人追殺,傷好了就快些離開,我們卿家舞班可受不起你們的連累。」

卿萍立刻嗔怒道:「娘,你說什麼呢。」

「也難怪班主會誤會。我大哥向來喜歡打抱不平,愛管閑事。因而得罪了許多權貴。可是大哥他功夫好,他們拿他沒轍,就對我下毒手,想要用我來威脅大哥。」我沒有說下去,眼中閃著淚花,悠悠地垂首。

「嫣然姐姐,你別聽娘的。你們就安心留下吧,反正就是多兩雙碗筷而已,我們卿家舞班還養得起。」卿萍探首撫著我的背脊,安慰著我。

「卿萍!」卿蘭有些惱怒。

「娘,你真是冷血。」

「老娘算是白養你了。」重重一拍桌案,氣憤地拂袖而去。

卿萍無視卿蘭的怒氣而去,反倒是好奇地問:『方才聽說少寰哥哥他好打抱不平,那他的功夫一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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