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闕 金猊龍廷 第十二章 不辭冰雪為卿熱

半個月後

自上回被人推下湖後,我沒有踏出房門一步,時常站在窗前遙望愁雲慘淡的蒼穹,暮寒涼風倦尋芳,春巷桃夭觸此情。若不是當時夜鳶及時將我救起,怕此時的我已經香消玉殞了。夜鳶再三問過我有沒有看清是誰將我推下湖,我都說沒有。其實我早在倒影中看到了,是夜綰公主親手將我推了下去,之所以沒有說出來,就當我還夜翎的恩情,以後與他兩不相欠。

這半個月大哥他來過幾次,可是每次我都在裝睡,我不想面對,也不敢面對。

是夜,夜鳶卻一語不發的拽著我出府了,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能跟隨其後,也不詢問。畢竟有這樣一個可以接近他的機會,我沒有理由拒絕。

當我與他走到天龍城的大街之上,各色各樣的燈籠掛了滿滿一條街,火紅的光芒將整個街道染紅,猶如鋪了一條紅毯。一片和煦的紅光充斥著我的眼眸,幻火流光的美景讓我心動。

突然,幾聲巨響響徹黑寂的夜空,我聞聲而望,幾簇煙火呼嘯而上,引爆天際。絢爛的光芒彷彿為這冷寂的夜空染上顏色,形成一副絕美的畫卷。金色的光華將讓璀璨的星鑽都黯然失色,聲聲巨響如禮炮震撼著我的心,五顏六色的光芒耀花了眼。

這是第一次見如此繁華的盛景,我不禁有些看呆。

「今天是什麼日子,天龍城這麼熱鬧?」仰著頭,貪戀天際絕美的光芒,問身邊的夜鳶。

「恭祝鳶王妃生辰快樂,年年有今宵,歲歲有今朝。」周圍的百姓突然蜂擁而上,將我與夜鳶團團包圍起來,手持花燈,齊聲恭賀。

心底微微一怔,才記起今日是五月初七,是我的生辰,轅慕雪的生辰。突然心底產生戒備,猛然側首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怎麼知道。」

夜鳶那如火般的瞳子在璀璨的光芒映射下更顯明熠,他的眼中清晰的映著我的身影。他沒有說話,只是牽過我的手,走出重重人群,最後進入天龍城最大的客棧。客棧安靜到一個人都沒有,卻是燈火通明,恍如白晝,看的出來是有人花錢包下了整間客棧。

掌柜的邀我們上二樓雅座,踩著那一層層的階梯,聲音似乎狠狠的敲打著我的心。轅慕雪的生辰雖然不足為奇,但是此刻的我是未央,未央怎能與轅慕雪的生辰相提並論!

「殿下,王妃請。」掌柜的將我們帶到一間輕紗漫舞的雅座。

揭開珠簾,我與夜鳶踏入,掌柜恭敬退下。

檀香陣陣湧出熏爐,余煙籠罩一室。窗敞,暖風襲入,吹散珠簾,叮噹作響。

他坐著,用一雙慵懶詭異的眸子盯著我。

我站著,用戒備僵硬的目光回視著他。

「你今天做的一切,是為了提醒我嗎?」伴隨著外頭陣陣煙火響聲,我出聲問。

「你是這樣想的?」他的目光很沉鬱,火紅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視著我。

「難道不是嗎?娶我為的只因巫師的一句話,只因他說我是你登上王位必不可少的工具。而今日你做的一切,為的是博取我的信任,讓我心甘情願的在你身邊幫你……」我的口氣微沖,在說話的同時怒火也源源不斷的湧出。

我怒氣騰騰的話語還沒說完,便被夜鳶一聲:「轅慕雪。」給打斷,我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他竟知道我是轅慕雪!

「你以為我夜鳶是什麼人,用女人登王位還不至於,巫師所言之迷信我夜鳶從未信過,留你在身邊只是母妃的意思。」他聲聲低沉,字字清晰,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此次竟出現了微怒的表情。

「那你給我解藥,讓我離開!」他怒我也怒,上前一步伸出手於他面前,索要冶骨散的解藥。還未站穩腳,他忽地起身將我推向後,抵在牆上,背上吃痛,怒氣不禁閃過。抬首正想怒罵,他的唇狠狠向我壓來,輾轉肆虐,不依不饒。

我揚手想推開他,手臂卻被他制住,用力之大疼的我一聲低呼,他的舌頭順勢躥入我的口中。下身緊緊貼著我,我感覺到他那勃發的慾望,以及渾身上下襲過的怒意與激狂,我倒抽一口氣。想要後退,卻因身後是堅硬的牆壁無法後退,反倒是他緊緊貼著我,不放我有任何躲避的機會。

「你放……開我。」感覺到情勢危險,我掙扎著。

「別動。」他忽的一聲怒吼,我驀地收聲,微喘著凝著他那雙情慾高漲的眼睛,而他的慾望隔著衣褲頂過來,呼吸夾雜在一起,曖昧旖旎。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就死了這條心。」他似乎在用力平息著自己紊亂的呼吸,暗啞的聲音拂過我的耳畔。

「你知道我和他是私奔到此的,你就算留住了我的人又能如何?」我壓低聲音,恨恨的別過頭不去看他。

「私奔?和自己的親哥哥私奔?」夜鳶嗤鼻一笑,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我。緊咬著下唇,不語。他又說:「是,我是曾用你來打擊夜翎。可是夜翎,壁天裔,莫攸然又何嘗不是對你居心叵測,心存利用!」

「我不在乎他們的利用!」

「那如果,你最在乎的哥哥也利用你了呢!」他緊撰著我雙肩的手隱隱用力,目光閃現出冰冷的寒意,還有那一絲絲若隱若現的隱忍與掙扎,更彷彿他看透了我,知曉一切。「你恢複記憶了,對嗎?否則你怎會一直迴避著轅羲九不見他?」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夜鳶狠狠推開,眼眸凝淚,憤怒的沖他吼了句:「混蛋!」隨即衝出了雅座,飛奔出客棧。

往事前塵,永絕佳期,一顆心如死灰般平靜到再無言語,心痛到連苦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只能默默無語的徘徊在這繁華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們拿著燈籠沖我大喊:「鳶王妃,生辰快樂。」

我不予理會,盲目的前行,甚至忘記前方的路該如何走。而每一次的心跳都牽涉出更深更遠的疼痛。這半個月,我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想讓它不要痛,可是彷彿總有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線在扯動著我的心。

是的,早在我落水後被夜鳶救起我便恢複了記憶,所以我不敢見他。

曾經我沒有記憶,我可以不把他當自己的哥哥,可是現在我的記憶全部回來了,清楚的記得他是我的親哥哥。我如何面對?我如何去面對?

當我再也無力行走於這寥廓的大道,無力的蹲下身子,雙手抱膝,將頭深深埋在膝蓋間,哭了出聲。街道上很是熱鬧,吵雜的聲音早已將我的哭聲淹沒,在他們之中我就像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冰涼的淚水划過臉頰,滴至指尖,有的劃入口中,是鹹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臂將我由地上托起。含著淚,我仰望站在我面前的夜鳶。他抬起袖子為我將臉頰上的淚水拭去,隨即扣住我的左手一個回身將我扯至他的背上,將早已無力站穩的我背起。

我沒有掙扎,沉沉的匍匐在他寬闊的背上,一滴凝聚已久的眼淚清然滴落在他的頸項,他一顫,步伐頓了頓。

「我認識的轅慕雪可不是如此懦弱的女子。」輕緩的語調透出略微的滄桑與嘆息,隨即又邁開了沉重的步伐,用清淡的語氣開始娓娓而述:「初次見你,你躲在夜翎的身後看我,那時的我訝異你的眼睛,隱隱透著妖異之光。再見你,御花園中睿智聰慧的面對我母妃的諷刺,平靜的接受突如其來與夜翎的婚約,那時我欣賞你的沉穩。後見你,鳳台高樓之上帶著仇恨的目光望著夜翎與莫攸然離宮遠征,那時我好奇你那複雜的恨意。這樣一個複雜多變又堅強的女子為何在遭遇感情時竟這樣不堪一擊?」

將頭靠在他肩上,整個身子隨著他的步伐而起伏,睫上含淚,我一聲虛無的笑了出聲,第一次,夜鳶對我說了這麼多話。我沙啞的笑道:「夜鳶,突然發覺冷漠與不羈只是你的外表,真正的你原來是這樣婆婆媽媽,廢話連篇。」

「你是第一個說我婆婆媽媽的女人。」他失笑,可笑聲卻在幽寂的小道上格外冷然。笑過後有那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問:「你不好奇為何我知道你是轅慕雪?」

「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如果會的話,那我便問。」

「你果然很特別。」

心中的苦澀與傷痛在與他短短數言的閑聊中漸漸消散,我扯了扯笑容問:「巫師說你的福星是未央,可我並不是未央,你不怕嗎?」

「你相信此等迷信?」他劍眉輕揚,好笑的問。

「不信。」

「我也不信。」

說完這句話後我們已經回到了鳶王府,府上的奴才見我被夜鳶這樣背回來,臉上閃過明顯的詫異。夜鳶彷彿沒看到這些疑慮,仍舊當著眾人的面將我背回了小院。

柳絲碧,玉階春蘚濕,鶯語匆匆。

院內的鳶尾開的依舊繁盛,清風有一陣沒一陣的吹過,香氣撲鼻而來,輕靠在他的肩頭我已昏昏欲睡。眼睛因為流淚的關係有些刺痛,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些。

他在鳶尾花圃前將我放下,我說了聲:「謝謝。」便欲轉身離去,卻被夜鳶叫住了。

「你不是問我為何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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