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闕 金猊龍廷 第四章 曲闌深處重相見

一陣風沙過去,金黃的大漠漫漫的延展著,烈日透過黃濛濛的風沙射下來,襤褸的衣衫無法遮蓋已經開裂的肌膚。我無力的倒在荒涼的大漠上,我一路上帶的乾糧與水早在三天前已經用完,而那匹帶我逃出天龍城的馬也早就精疲力竭而死。我一連走了三日,都沒有走出這片荒涼的大漠,似乎怎麼走都無法走出。

記得我將陪嫁丫鬟冰蘭弄暈,自己換上她的衣裳逃出熱鬧的王府,一路上倒是沒有人關注一個小小的丫鬟。為了避免夜鳶會追出來,我特地弄了張地圖,繞著走小路,卻沒想到,迷路了!

天知道我帶出來的地圖被風沙掩蓋到哪去了,不會……就死在這個無邊無際的大漠里吧?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我有些絕望。我終將成為被風沙掩蓋在地下的枯骨嗎,淚水滴落在沙礫之中,隨即湮滅無蹤。

羲九……大哥……

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綴滿珠玉和鈴鐺鏗鏘之聲,悅耳的歌聲如清泉一般淌過,絲絲縷縷的流淌盤旋。

我喜出望外的掙扎著起身凝望遠處一小股騎著駱駝的人朝這徐徐前行,大漠的落日下隱射出他們的臉,駱駝上有一名嬌美的婦女,扭動著腰肢唱著一首民間歌謠,聲音清脆嘹亮,就像在大漠中最純潔的歌聲。

最後他們停在我跟前:「這是哪來的小丫頭,竟躺在這荒漠之中。」

「安希,別多管閑事,讓她自生自滅吧。」一個無情的男音掃過。

「多可憐的小丫頭,救了吧,說不準還能為咱們店招點生意呢。」

「你瞧她皮包骨的,嘴唇乾的,皮膚裂的……嘖嘖……不把可人嚇走就萬幸了。」

「哈哈……琪子,大不了收去做個打雜的也行……」

……

我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卻像是催眠曲,哄著我入睡。

迷濛之中,彷彿有人將冰涼的水灌入我的喉嚨,緩解了我乾澀的喉嚨。又感覺一雙手將我托起,最後毫不溫柔的把我甩在駱駝上,帶著我離去。

後來我才知道,救我的那個中年女子叫安希,是飛天客棧的老闆娘,另一名中年男子叫琪子,是總管事的。他們二人一同經營著這家名叫飛天的客棧已經十年了,這個飛天客棧處於北國與南國的交界邊緣,方圓幾十里還就這一家客棧,所以生意異常紅火,每日來來往往的人幾乎擠滿整個客棧。

而我,休息了十天之後我的臉色也恢複了以往的紅潤,乾裂的肌膚也慢慢癒合,安希臉上的笑容便也愈來愈明顯。當我能下床之後,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以為撿到一根草,沒想到卻是一個寶。

聽聞她這句話,我便做了一個決定,裝啞巴。

她說什麼話我都只是點頭,搖頭,要麼獃獃的凝視著她。

再多次試圖想讓我說話之後終於放棄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嘆道:算了算了,本以為有姑娘可以接替我的歌藝呢,沒想到卻是個啞巴。

聽到這句話,我總算是鬆了口氣,幸得躲過了一劫,否則這安希定然會要我接替她當著客棧那群來回的客人面前唱歌的。這……和妓女有何分別!

飛天客棧還真是個好地方,由於處於南國北國的交界處,對兩國所發生的事也就一清二楚。其分上下兩層,佔地面積很廣闊,整個客棧打雜的連我就五名,廚子有三位,小二有五名,唱歌的丫頭有兩個,與我差不多大。

更厲害的是客棧內竟連說書的都有,他每日的午膳時間便會說起兩國之事,而我也是由說書的人口中聽著兩國的消息。晚膳之時便是安希老闆娘登台獻唱,雖然年紀稍大,但是卻很受往來的客官歡迎,她的嗓音真的很好,猶如天籟之音,宛若驚鴻,連我都不自覺的陶醉其中。

在飛天客棧中我每天都必須早起打掃客棧的桌椅,洗洗碗,安希與琪子對我也說不上好壞,就是嚴肅的一張臉讓我干這干那。雖然辛苦了點,我倒也樂在其中,因為這裡很熱鬧,過往居住的客官都挺友善,出手很大方,動不動就是幾十兩的賞錢。在飛天客棧我呆了兩個月,已經從他們手中拿到了上千兩的賞錢。

看的出來,進駐此處的不是在南國與北國的商人便是販賣瓷器珠寶的人,反正各個都不是一般的客官,都大有來頭。

我倚靠在客棧的門上,聽著說書先生手執一把紙扇,口沫橫飛的講述著如今兩國人最為關注的一場戰役。

「說起北國這次可真是出師不利,兩個月前被夜宣大王任命的統帥夜翎二王子竟為了一女子丟下大軍潛回了王宮,當場被擒。無奈之下,大王將統帥之權交給大王子夜鳶,命其領兵出征。畢竟虎毒不食子啊,此等重罪得到了大王的寬恕,將其軟禁在翎月殿不得離開半步。而前線受命領兵的夜鳶則與南國多年未出征的轅羲九交戰,說起轅將軍啊,那可是南國人心中的神啊,只可惜了,如今曠世三將只剩他一人出征……」

「啞妹,你傻站著做啥,來客官了,還不去招呼著。」安希沖聽的正起勁的我吼了一聲,我立刻一溜煙的跑出客棧迎接著又一大隊正緩緩朝客棧而來的人,瞧他們的裝束打扮,是從南國來做生意的吧,又是條肥羊啊。

這客棧里的人名都聽奇怪的,安希,安息。琪子,棋子。看我是個啞巴,就給我取名叫啞妹。那有那兩個唱歌的丫頭,一個名叫花圓,另一個好月,整個一花好月圓嘛。其他打雜的就更不用說了,小黑,小白,小影,小路……

看著那一隊的『肥羊』停在了客棧前,我立刻沖他們彎腰邀請他們進來,一名粗獷的男子望著我大笑一聲:「主子,您瞧這荒蕪的沙漠中有客棧也就挺稀奇了,還藏了這麼美的妞。」

騎坐在白馬上的被稱為主子的男子優雅的翻身下來,白袍拂地,揚起陣陣輕塵刺鼻。身後那一小隊騎馬而來的跟班,約摸有二十來個吧,個個也都衣著華麗,神情冷峻嚴謹。身後運的一幾大馬車的貨物,牢牢用麻布包好。

肥羊,果然是一群肥羊,也不知道安希會怎樣宰他們了。

但見那個『主子』才踏入客棧,安希立刻迎了上來,那嬌媚的笑臉卻在見到他之時僵硬了片刻,目光閃了閃,隨即便大喊著:「客官您幾位。」

「二十二,開兩間上房。」那位主子雖是背對著我,但是由他冷峻的聲音中可感覺到他此刻的表情——面無表情。真是奇怪,明明有二十二人,竟然只要了兩間房,難道這其餘二十位都不睡覺的?難道想要日夜看守他們的貨物,生怕有人會劫了去?

「好類,小白,帶這位爺去上房。」

看著那抹白袍身影漸漸上樓,我不禁有些看呆了,我只能用優雅貴氣來形容這個男子,雖然他長的模樣我沒仔細看,但是光他的背影就足以吸引人了。淡淡的收回了視線,暗笑又是一個富家子弟吧,生在溫室不知愁滋味,走哪都這麼多隨從保護著。

「妞,你看上咱們家主子了?」那名叫翔宇的男子單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笑的異常輕佻,「要不,跟著咱們走,給主子做妾?」

我不著痕迹的擺脫開那支架在我肩膀上的大手,今個安希可真奇怪,以往有客官對我動手動腳,安希總是會冷著一張臉將他們驅逐。而現在,她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望著我。

「怎麼?不願意?」翔宇依舊笑著,那滿臉的鬍子將他半邊臉都籠罩,這樣的人應該是個挺嚴肅的樣子吧,為何卻這樣輕佻?

「這位爺,她是個啞巴,叫啞妹。」安希賠著笑臉,生怕我會惹怒了他,隨後一把將我推往另外一端去幹活。

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桌案才勉強支撐住身子。我帶著疑惑回首瞧著安希,她今天真的……很奇怪。

「啞巴?真是可惜了……」翔宇對我露出一抹同情的目光,口中連嘆著可惜而步上樓。

夜裡風大,我們早早的將門給牢牢關上,外邊風沙滾滾,裡邊卻是歌舞笙簫。安希著盛裝艷服,珠玉琳琅,她在高台擺弄腰肢起舞吟歌,台下邊的客官圍著她拍掌叫好。

我站在暗灰的木台前凝望著安希那曼妙絕倫的舞姿,很是欽佩與欣賞。整個客棧內,只有一桌客人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看台上的安希一眼,那便是今個下午進駐來的肥羊。他們一桌與喧囂的客棧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翔宇突然沖我招了招手:「啞妹,拿一壺上好的竹葉青給我家主子。」

我為他們各斟了一杯酒,然後將壺放下,正要離去,手腕卻被翔宇給掐住了。他將那杯竹葉青端起遞到我面前笑道:「喝一杯吧。」

我立刻搖頭,示意不會喝酒。

「我給你賞錢啊,只要你喝了這杯,爺就給你一百兩。」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在我面前揮了揮。

看著他的樣子,我打從心底厭惡著他,以為錢就能收買一切嗎?

於是,我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突感一陣火辣辣正燒著我的舌尖,猛然將滿口的酒噴了他滿臉。他那張原本帶著滿意笑容的臉,頃刻僵在那裡,似乎馬上要勃然大怒。我用手扇著火辣辣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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