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闕 金猊龍廷 第一章 北國王廷爭鋒對

山林嘯聚,沙漠群凶,林泉潭水夜翠微。

山河日下,長驅渡河,秀色隱空羨白雲。

莫攸然說,他要帶我去北國。

前往北國的路上莫攸然與我講了很多很多關於小時候的事,我只是閉著眼帘靜靜的聽著他對我說的一切,一言不發。但是腦海中卻閃過無數個畫面,幼時與大哥的親情,後來與風白羽的畸戀,無數個畫面相互重疊著催打著我的心。

無數次我想放聲大哭,但是我沒有,因為莫攸然在我面前,我不願在他面前顯示出我的懦弱與狼狽。

此次莫攸然擄我去北國,我並沒有想要逃,更不知道要逃去哪,何處能給我容身。更沒有面目去面對……我的哥哥,轅羲九。

這一路上,莫攸然曾喚我為『慕雪』,卻被我出聲打斷,我告訴他不要叫我慕雪,我是未央,永遠都是未央。

莫攸然揭開馬車的帘布,指著荒煙大漠的另一端道:「你看,那就是北國的天龍城。」

我順他所指之地望去,大風將荒漠中的塵沙捲起,偌大的都城幾乎要被塵沙吞噬,北國的風沙一直都是這樣大嗎?難怪南朝一直無法攻克龍城,是因為北方與南方的氣候之差,南朝的軍隊根本無法抵禦如此風沙吧。

馬車離天龍城越來越近,雲屯壁壘,氣勢恢宏,無不泛著安謐而神奇的美。北國的天龍城與南國的帝都城完全不一樣,天龍傲立山河,孤立城敦,睥睨蒼穹萬物。帝都卻是金碧輝煌,繁華昌盛,天皇龍騰之氣蔓延。

當城門大開,一股身著盔甲手持大刀的侍衛闖入眼帘,領兵之人傲立在一匹棕紅矯健的千里馬之上,他那閃耀著駭人之紅的瞳目直勾勾的盯著馬車緩緩前進。

他,不是成禹又能是誰呢?

其實,早在那日我便已知被亂刀砍死之人並不是成禹,雖然容貌一樣,但是他的眼睛卻騙不了人。成禹的眼睛一直都是火紅耀眼之色,而死去之人的瞳子卻是黯淡無光的黑色。

我跟隨在莫攸然身後下了馬車,只聽成禹……不,此時的他應該是北國的二王子夜翎。夜翎手繞韁繩道:「奉母妃之命特來請先生進宮。」

大風吹得莫攸然裙角飛揚,他淡雅的目光清然的望了眼馬上的夜翎,頷首而應。

夜翎那偉健的身軀直挺挺的坐在馬背之上,朝我伸出了手:「未央,記得我說過,你是我買來的,便是我的人。」

我仰頭凝望著他,少了當初在成家那副玩世不恭,多了幾分肅穆沉穩,天潢貴胄之氣將整個人籠罩著。再看看那雙修長的手心,我將手交給了他。他一個用力,便將我扶上馬背,圈在懷中。一扯韁繩,馬兒嘶啼之聲響徹雲霄:「回宮!」他凜然之語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兵隊絕塵而去。

我,終於要進入那個可能會將我終身圈禁的宮廷了嗎?

我沒有害怕,唯有期待。

宏偉城郭,翠玉華蓋蛇龍飛舞。金燦燦耀的人眼花繚亂。

黃金鋪首,花石階梯復道如虹。像是通往神的棲息之處。

隨著夜翎,我們穿插過雙闕,進入北華殿,那兒的侍衛面容冷漠如霜,單手緊緊的握著刀柄。

外面匍匐了一地的宦官與宮娥,似乎有大事發生。

黑壓壓滿滿一地的人一見夜翎到來,立刻分散兩側,讓出一條道供他經過。許多宦臣的眼底凈是一些讓我看不懂的期待,有些宦官的眼中卻是充滿鄙夷。

「二王子,您回來了!大王病危啊,您快去看看吧。」一名中年宦官焦急道。

夜翎沉默著邁進了那金碧輝煌卻略顯陰暗的北華殿,莫攸然的神情嚴謹讓人琢磨不透,隱約感覺這個皇宮一點都不尋常。

「翎兒,莫先生到了嗎?」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一見我們踏入便上前相迎,眸子里閃爍著點點淚花,握著夜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這位,應該就是北國的大妃,夜翎的生母吧。

「大妃莫急,待臣先為大王診脈。」莫攸然謙卑的行了個禮,得到大妃的允許便揭開那層赤金幻龍的簾帳,大王應該就躺在裡邊。

我靜靜的佇立在一旁打量著神色哀傷的大妃,她約四十年華,鳳目晶亮,肌如白雪,粉黛雙蛾。雖然有了歲月的斑駁痕迹,卻依然風華絕代,可想而知,年輕的她該是多麼貌美。

「大妃你也莫急,大王多福,定然能躲過這一劫。」一聲嬌媚柔膩的聲音傳出這才讓我發覺,這個大殿內還有人。

順聲而望,香培玉琢,柔媚嬌倩,珠光寶氣,明艷照人。她身邊還有一名男子,幻彩流金的錦袍長長的鋪了一地,烏黑如墨的髮絲傾泄在袍子上更顯他不羈之態,細細品聞便嗅到一股不同於蘭麝的香味。最後,我才視線投放在他的臉上,正對上一雙耀目的紅瞳,與夜翎的瞳子是一模一樣的。

他的容不同於夜翎那般剛毅,而是……像天山上的雪蓮,讓人不敢褻瀆,更不敢去摘采。尤其是配合著那雙紅色的瞳,更顯得如斯妖魅冶艷。

他的瞳目一閃,直射於我,那一眼,讓我心驚,立刻躲到夜翎的身後,避免再次觸及這樣讓人膽寒的目光。

大妃她並沒有理會她的的言語,只是含著異樣的目光打量起我,再望望夜翎問:「翎兒,她是誰?」

「他是莫先生妻子的妹妹,未央。」夜翎將我從他身後扯了出來,左手一勾,牢牢的摟住我的肩。

大妃瞭然一笑,正欲啟口,卻聞一聲冰冷的話語傳了過來:「二弟去了南國十七年,就是帶了一個女子歸來嗎?」

眾人目光皆投向說話之人,我也不例外。聽他稱夜翎為二弟……難道他就是北國大王子夜鳶?果然是如北國史書上記載的一般,難怪三位聖女都為了他自毀清譽。

「自然比不上王兄你引得三代聖女皆為你而死。」夜翎的嘴角一直在笑著,但是眼中卻看不見一絲笑意。

也正是因為莫攸然的揭簾而出,才終止了這兩兄弟間隱隱的火藥味。「大妃,臣已將大王的病情穩定住,暫時不會有多大的危險。但是大王定然不能再動怒,不能疲憊,多多休息,這樣病情才會好轉。」

聽到此話,大妃終於鬆了口氣:「謝謝莫先生。」

後來大妃留我們在王宮的秦天殿住下以便大王的病情突然有變,當天夜裡我連晚膳都沒吃,將自己鎖在書房內,翻閱著北國所有的史書。

北國的大王夜宣有五子四女,一個堂堂北國大王竟只有五子四女,在歷史上確實算少的了。尤其值得提的便是大妃與三夫人。

正妻漣漪大妃出生高貴,與大王夫妻情深,舉案齊眉。生二王子夜翎,長女夜綰。

華貴嬪出生低微,卻母憑子貴,位居三夫人之首。生大王子夜鳶,四王子夜景。

沛夫人家世好,性格溫淳,頗受大王的寵愛,可惜至今仍無所出。

卿貴人先王的養女,性格刁蠻,目空一切,就連大妃也讓她三分,至今也無所出。

剩餘二子四女皆是品級低的嬪妃所出,於是朝廷早就分為兩派,一派擁立大妃之子夜翎,另一派擁立華貴嬪之子夜鳶。

史書上記載著,二王子夜翎六歲便生了一場大病,會傳染,故而長居於府上十七年不曾出來過。就在數月前,夜翎竟破天荒好了起來,以完好的姿態出現在百官面前,以一篇《論國策》博得滿殿喝彩。

大王可真是用心良苦,為了秘密將孩子送去南國,竟連史官都騙過了。漣漪大妃竟能捨得將自己的孩子送去南國十七年,想必也是捨棄小愛,完成大愛吧。

更是明白了夜翎的用心良苦,那個天竺九龍壁珠根本就不是一個巧合,而是預謀。

他定然是早就得到了北國父王病危的消息,必須找借口回去。但是,他可是受了父王之命來到南國的,沒有父王的手諭絕對不能回去,所以他在得知我是未央之時,便順水推舟的讓轅羲九去找天竺九龍壁珠,讓他發現自己的身份,便有借口回到北國了。

果然,夜翎的才智也是不容小窺的,以前是我看錯了他,一直還以為他只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光會對人施暴。

大王病危,朝廷必引起一場皇儲爭奪戰了,夜翎回來就是為了與夜鳶爭奪那個王位吧。權利還真是會引人瘋狂呢,竟比繼續呆在南國收集情報來的更重要,十七年的心血,因為這個王位而放棄,一切皆付諸東流了。

揉了揉自己疲憊的眼睛,望著自己身邊那滿地鋪灑的史書,無力的靠在書架上,那莫攸然定是站在夜翎這邊。

屋內的燭火明晃晃的閃耀著,窗外明月皚皚如雪,蟬聲啼嘶,恍恍惚惚之間又憶轅羲九那句『夫妻之間才相互不隱瞞,難道你要做我的妻子嗎?』,我不禁笑了起來。驀然又是一陣黯然,僵硬的收回自己的笑與思緒。

在來北國的路上,莫攸然說,如果我想恢複幼時的記憶,他可以幫我。因為,我的所有記憶皆是被他以『忘魂水』扼殺,神醫果然是神醫,隨便一瓶葯就能剝奪一個人的記憶。我並沒有領他的好意,更不想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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