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乾癟癟的殭屍寧芙

找到那個地方其實很簡單。波西直接帶他們到了那裡,在一片荒廢山坡的一側,那裡能夠俯視古羅馬廣場的廢墟。

進去也很簡單。伊阿宋的黃金劍直接切開了掛鎖,鐵門吱吱嘎嘎地打開了。沒有凡人看見他們。沒有警報響起。石階盤旋向下進入黑暗之中。

「我第一個。」伊阿宋說。

「不!」小笛大叫。

兩個男孩都轉向她。

「小笛,怎麼回事?」伊阿宋問,「那把匕首上的影像……你以前看到過,對不對?」

她點點頭,感到眼睛有些許刺痛:「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們。我看見下面那間屋子灌滿了水。我看見我們三個人都要溺死了。」

伊阿宋和波西都皺起眉頭。

「我不會溺死。」波西說,雖然他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在提出問題。

「也許未來改變了,」伊阿宋思考著,「剛才你給我們看的影像里,那兒一點水都沒有。」

小笛希望他是對的,不過她猜他們不會那麼走運。

「這樣吧,」波西說,「我先下去看看。會沒事的。我馬上回來。」

在小笛來得及反對之前,他已經消失在樓梯下面。

在等他回來的這段時間,她默默地計著數。大概數到三十五左右,她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然後他出現的樓梯上,看起來迷惑大於放鬆。

「好消息:沒有水。」他說,「壞消息:我沒有看見底下有任何出口。然後,嗯,怪消息:好吧,你們該看看這個……」

他們謹慎地走下去。波西帶頭,激流劍出鞘握在手上。小笛跟著他,伊阿宋走在她後面,替他們防備身後。樓梯是個石制的狹窄螺旋形,直徑不超過六英尺。即使波西告訴過他們「一切正常」,小笛仍然睜大眼睛提防著陷阱。每一次樓梯轉彎她都等待著伏兵出現。她沒有武器,只有豐饒之角用一根皮繩掛在肩上。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男孩們的劍在這麼近的距離里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也許小笛能用她的超高速煙熏火腿來射擊敵人。

隨著他們往下走,小笛看見石頭上被刨出陳舊的塗鴉:羅馬數字、名字和義大利文的句子。這意味著除了羅馬帝國時代,最近還有其他人下來過這裡,不過小笛並不安心。如果這下面有魔獸,他們一定會忽略凡人,只等著些新鮮多汁的混血半神送上門來。

最終,他們到達了底部。

波西轉過身:「小心最後一級台階。」

他跳到地面上,站在圓柱形房間的地板上,地板比樓梯低大約五英尺。怎麼會有人設計出這樣的樓梯?小笛想不通。也許房間和樓梯是在不同時期建造的。

她想轉身離開但沒有辦法,因為伊阿宋正在她身後,而且她不能丟下波西一個人在下面。她爬下去,伊阿宋也跟著下來。

這間房間和她在克陶普垂斯匕首上看見的一模一樣,只不過這裡沒有水。圓弧牆面上曾經漆過壁畫,但現在已經褪色變成了蛋殼白,其中偶爾有一些小色塊。圓形天花板距離他們大概有十五英尺。

在房間的背面,樓梯對面,有九個壁龕嵌在牆上,每個都離地有大約五英尺高,能裝下一個成人大小的雕像。但每一個壁龕都是空的。

這裡的空氣又干又冷。就像波西所說的,這兒沒有其他出口。

「好吧。」波西揚起眉毛,「現在是奇怪的部分了。看著。」

他走到房間中央。

瞬間,綠色和藍色的光線在牆壁上漾起漣漪。小笛聽見了泉水的聲音,但這裡沒有水,也沒有任何光源,除了波西和伊阿宋的劍。

「你聞到海洋的味道了嗎?」波西問。

小笛起先沒有注意到。她正站在波西身邊,而波西聞起來總有海洋的味道。不過他是對的。鹹水和風暴的味道變得越來越強烈,就好像一場夏季颶風馬上就要來臨。

「幻覺?」她問。突然間,她感覺異常口渴。

「我不知道,」波西說,「我覺得就像是這底下應該有水——很多很多水。但這裡一滴都沒有。我從沒到過這種地方。」

伊阿宋朝那排壁龕走過去。他碰了碰最近那個的底板——正好到他眼睛的高度。「這個石頭……裡面嵌入了貝殼。這是個寧芙水神殿。」

小笛覺得自己的嘴無疑變得更幹了:「一個啥?」

「在朱庇特營地有一個,」伊阿宋說,「在神殿山上。是一種供奉水澤仙女寧芙們的神龕。」

小笛伸手觸摸另一個壁龕的底部。伊阿宋說得沒錯。壁龕里鑲嵌著很多梭螺、螺螄和扇貝。這些貝殼在水一樣的光線中看起來像是在搖曳,摸起來像冰一樣冷。

小笛總認為寧芙是友善的精靈——犯傻而輕浮,基本無害。她們同阿芙洛狄忒的孩子們處得很好,喜歡分享八卦和美容小竅門。但這個地方感覺並不像混血營的獨木舟湖,或者任何小笛曾遇見過寧芙的林中小溪。這個地方非自然、充滿敵意,而且非常乾涸。

伊阿宋退了回來,看著這排壁龕:「這樣的神龕在古羅馬到處都是。有錢人在他們的宅院外面建造神龕敬獻寧芙,確保本地水源永遠保持鮮活。有些神龕是建造給自然精靈的,但大多數都只是人造的而已。」

「所以……沒有真的寧芙住在這裡?」小笛充滿希望地問。

「不一定,」伊阿宋說,「我們站著的這個地方應該是個噴泉。很多時候,如果一座寧芙水神殿屬於某個混血半神,他或者她會邀請寧芙去那裡居住。如果有個精靈住下來,會是件吉利的事。」

「對房子主人來說是吉利事,」波西猜測道,「但這也會把寧芙和新的水源約束在一起。如果這個噴泉是在一個漂亮的陽光閃爍的公園裡,用水管不停注入新鮮的水倒還好……」

「但這地方在地下已經有好幾個世紀了,」小笛猜測道,「乾枯,又被埋葬了。那些寧芙會發生什麼?」

這時水流的聲音變成了一種齊聲噝語,像蛇的靈魂。波浪般的光線從海藍綠色變成了紫色和噁心的黃綠色。在他們上方,九個壁龕開始發光。它們不再是空的了。

每個壁龕中都站著一個乾癟的老女人,看起來乾枯、易碎,讓小笛想到木乃伊——只不過,在一般情況下,木乃伊並不會動彈。她們的眼睛是暗紫色,就好像作為她們生命泉源的純凈藍色水源在她們體內凝結、變稠了。她們美麗的絲綢裙子已經變得破爛又褪色。她們的頭髮,曾經打著卷、裝飾著珠寶、梳成羅馬貴婦人的髮式,現在像稻草一樣凌亂又乾枯。如果水中食人族真的存在的話,小笛想,看起來一定就像她們一樣。

「那些寧芙會發生什麼?」最中間壁龕里的那個生物說道。

她看起來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可怕。背駝得像個水壺把手,骸骨般的雙手上只有一層像紙一樣的皮膚。在她頭上,一個破損了的金月桂環在她那公路死屍一樣的發間閃爍著。

她用紫色的眼睛盯著小笛:「真是個有趣的問題,親愛的。也許寧芙們仍然在這裡,受著苦,等待著復仇。」

如果以後再有機會,小笛發誓她一定會去熔掉克陶普垂斯匕首然後再把殘渣封印起來。這把蠢刀子從來不給她看整個來龍去脈。當然,她看見自己溺水了。但如果她知道有九個乾癟掉的殭屍寧芙在等著她,她絕對不會下到這裡來。

她考慮要衝向樓梯,但她轉過身發現出口已經消失了。當然了,那裡除了一面空白的牆之外什麼都沒有。小笛懷疑這可能不是什麼幻象。除此之外,她也絕對沒法在殭屍寧芙跳下來抓住她之前逃到對面去。

伊阿宋和波西站在她的兩側,劍在手中。小笛很高興他們在她身邊,但她懷疑他們的武器不會有什麼大用。她看到過這間屋子裡將要發生什麼。這些寧芙將會以某種方法打敗他們。

「你們是誰?」波西質問道。

當中的寧芙轉過頭:「啊……名字。我們曾經有過名字。我是韓格諾,九人之首!」

小笛想這真是個殘酷的笑話,這麼個像她一樣的丑老太婆就被叫作韓格諾, 不過她決定還是不要說出口為好。

「九個人,」伊阿宋重複道,「這個神龕的寧芙們。總共是九個神龕。」

「當然。」韓格諾惡毒地笑了笑,露出她的牙齒,「不過我們是最初的九人,伊阿宋·格雷斯,你父親出生的時候我們就在場。」

伊阿宋的劍放低了:「你是說眾神之王朱庇特?當他出生的時候你們在場?」

「宙斯,我們這麼叫他,」韓格諾說,「真是個會哭叫的小崽子。瑞亞分娩的時候我們也去了。在嬰兒出生後,我們把他藏了起來,這樣他的父親克洛諾斯,就不會消滅他了 。啊,他嗓門可真大,那個小嬰兒!多虧我們把他的吵鬧聲掩蓋過去,克洛諾斯才沒找到他。當宙斯長大以後,他許諾給我們永恆的榮譽。但那是在舊國家了,在希臘。」

其他的寧芙在她們的壁龕里哭號、抓撓著。小笛意識到她們好像被困在裡面了,就好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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