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雙胞胎巨人的誘餌

比起上校雞塊煙幕發生器,波西更希望雷奧能發明一頂屏蔽夢境的帽子。

那個晚上他做了許多可怕的噩夢。起初他夢到自己回到了去阿拉斯加尋找軍團鷹徽的任務中。他正徒步走在一條山路上,但當他走下路基的一瞬間,自己就被沼澤吞沒了——泥岩沼澤地,黑茲爾是這麼稱呼這種地方的。他發現自己被泥土嗆住,不能移動,看不見任何東西,也無法呼吸。他這輩子第一次理解了被淹死是什麼感覺。

這只是個夢,他對自己說,我會醒來的。

但這樣並不能減輕內心的萬分恐怖。

波西這輩子從來沒有害怕過水。那是他父親掌控的元素。但自從有過那次泥岩沼澤地的體驗,他就對窒息產生了一種恐懼感。他不會對任何人承認這一點,但他自己卻對進入水中感到神經緊張。他知道這樣很愚蠢。自己是不會淹死的。但他同時也懷疑,如果自己沒法控制恐懼,恐懼就會反過來控制住他。

他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塔莉亞,身為天空之神的女兒卻害怕高空。他的弟弟伊阿宋,卻能通過召喚風元素來飛行。塔莉亞不能這麼做,很可能是因為她太害怕了,沒法去嘗試。如果波西開始相信自己可能被淹死……

泥岩沼澤地壓迫著他的胸膛,他的肺都要爆開了。

停止恐慌,他對自己說,這不是真實的。

就在他再也沒法屏住呼吸的時候,夢境變換了。

他站在一個巨大而黑暗的空曠地帶,就像一個地下停車場。成排的石柱朝著每個方向延展著排列開去,支撐著大概二十英尺高的天花板。獨立式的火盆在地板上投射下昏暗的紅光。

在這片陰影中,波西沒法看得太遠,但能看出從天花板上懸下來的是滑輪系統、沙袋,還有昏暗的劇院燈光。房間里堆滿了東西,木製的板條箱上貼著標籤:道具、武器,還有服裝。其中一個標籤上寫著:組合火箭噴射器。

波西在黑暗中聽到了嘎吱嘎吱的機械運轉聲,巨大的齒輪在旋轉,水流沿著管道沖刷而下。

然後他看到了巨人,或者說至少波西猜測那是位巨人。

他大概十二英尺高——對獨眼巨人來說是很令人讚歎的高度了,但對其他波西對付過的巨人們來說,他這身高卻只有一半左右。相比典型的巨人,他看上去更接近人類,沒有繼承他那些巨大親戚的像龍類一樣的雙腿。不過,他紫色的長髮被編織成馬尾式的長髮綹,上面編織著金銀硬幣,在波西看來這倒是很巨人式的髮型。他的背後綁著一柄十英尺長的長矛——這也是巨人式的武器。

他穿著波西見過的最大的一件高翻領黑毛衣,下面是黑色的褲子,還有一雙黑色的皮鞋,鞋尖很長,彎曲了起來,看上去就像小丑穿的拖鞋。他正在一個升起的平台上前前後後地踱著步子,檢查著一個和波西差不多大小的青銅罐子。

「不,不,不。」巨人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污點在哪裡?價值在哪裡?」他朝著黑暗的方向喊了一聲:「俄托斯!」

波西聽到遠處有什麼人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從黑暗中走來另一個巨人。他穿著完全相同的黑色衣褲和彎尖鞋子。兩個巨人的唯一區別就是第二個巨人的頭髮是綠色而不是紫色的。

第一個巨人咒罵了一句:「俄托斯,為什麼你每天都要這麼對我?我告訴過你我今天要穿黑色的高翻領毛衣。你穿什麼都好,可偏偏也要穿黑色高領毛衣!」

俄托斯眨眨眼,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我以為你今天會穿那件黃色的寬外袍。」

「那是昨天!而且你昨天出現時也穿著黃色的寬外袍!」

「噢,好吧,對不起,小厄菲。」

他的兄弟咆哮起來。他們肯定是雙胞胎,因為他倆的臉都丑得無法直視。

「還有不要叫我小厄菲,」小厄菲表示,「叫我厄菲阿爾特斯。那才是我的名字。或者你也可以稱呼我的藝名:大厄!」

俄托斯扮了個鬼臉:「我對那個藝名還是不敢苟同。」

「胡說!這名字完美極了。現在,準備工作做得怎樣?」

「很好。」俄托斯聽上去並不是那麼狂熱,「食人虎,旋轉的刀刃……不過我還是覺得加幾個芭蕾舞女演員就更好了。」

「不要芭蕾舞女演員!」厄菲阿爾特斯打斷了他,「而且這個東西,」他厭惡地朝著那個青銅罐子揮揮手,「這東西是幹什麼的?一點也不讓人激動。」

「但這個罐子才是整場演出的關鍵。除非有其他人去救那個人,不然他就會死。如果他們都按照時間表抵達的話……」

「哦,他們得趕快了。」厄菲阿爾特斯說,「古羅馬曆法七月初一,本是獻給朱諾的日子 。所以母親才想在這樣的日子裡毀滅那些混血半神蠢蛋,狠狠地打朱諾的臉。再說了,我才不會把加班時間花在那些角鬥士靈魂身上!」

「好吧,等他們都死了,」俄托斯說,「我們就開始毀滅羅馬。就像媽媽想要的那樣。真是完美極了。大家都會愛這個的。羅馬的靈魂最崇拜這類事情。」

厄菲阿爾特斯看上去很懷疑:「但這個罐子為什麼仍然立在這裡?我們就不能把它架在一堆火上,或者沉到酸液池之類的地方嗎?」

「我們需要讓他再多活上幾天。」俄托斯提醒他的兄弟,「否則,那七個人是不會上鉤,也不會衝過來救他的。」

「呃,我估計是。我還是喜歡多加一些尖叫聲。這種緩慢的死法真是太無趣了。啊,對了,我們那位天才的朋友如何了?她已經準備好接待訪客了嗎?」

俄托斯擺出一張臭臉:「我一點都不想談論她。她讓我感到神經緊張。」

「但是她準備好了嗎?」

「是的,」俄托斯不情願地回答道,「她已經準備好幾個世紀了。沒有人可以移動那尊雕像。」

「棒極了。」厄菲阿爾特斯充滿希望地摩擦著雙手,「兄弟啊,這次可是我們施展身手的大好機會。」

「我們上一次表演特技時你也是這麼說的。」俄托斯嘀咕著,「我倒吊著漂浮在地獄遺忘之河的一塊冰塊上,懸了六個月,卻沒有引起任何媒體的注意。」

「這次不一樣了!」厄菲阿爾特斯堅定地表示,「我們將實行一套娛樂業的新標準!如果能哄得母親高興的話,我們就有了通往財富和成功的入場券!」

「既然你這麼說,」俄托斯嘆了一口氣,「我還是認為《天鵝湖》里那些芭蕾舞女演員的服裝看上去挺可愛的……」

「不要芭蕾!」

「對不起。」

「來吧,」厄菲阿爾特斯說,「我們去檢查一下老虎。我要確保它們一直餓著!」

巨人們笨拙地走進黑暗之中,波西轉身走向那個罐子。

我必須看看裡面是什麼,他心想。

他努力希望夢境繼續朝前發展,最好能進到罐子裡面去。然後他做到了。

罐子里的空氣聞上去很陳腐,還帶著生鏽的金屬味。裡面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柄黑色長劍發出的暗紫色微光,冥鐵劍的劍刃抵在容器的一側。在它旁邊,一個神情沮喪的男孩正縮成一團。這個男孩穿著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一件黑色的襯衣和一件老舊的飛行員夾克。他的右手上,一枚銀色的骷髏指環閃著光。

「尼克。」波西大喊。但是哈迪斯之子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容器被完完全全地密封了起來。空氣慢慢變得渾濁有毒。尼克的雙眼緊閉,呼吸越變越淺,似乎在冥想。他的面色慘白,身形比波西記憶中的還要消瘦。

在罐子的內壁,有三道像是被尼克用劍刻上去的痕迹。或許這表明他被囚禁在這裡已經有三天了?

看上去他不大可能在窒息的狀況下在罐子里生存太久。即使在夢中進入這個罐子,波西也已經開始感到窒息,掙扎著想吸入足夠的氧氣了。

隨後他注意到了尼克的兩腳之間有什麼東西——一小堆,閃著光,看上去還沒有嬰兒的牙齒大。

波西認出了那是種子,石榴的種子。已經被吃掉了三顆,石榴籽被吐了出來。還剩下五顆,包裹在深紅色的果肉中。

「尼克,」波西說,「這地方在哪裡?我們會來救你的……」

眼前的畫面消失了,一個女孩的聲音輕聲喚著他:「波西。」

起初,波西以為自己仍然在做夢。在他之前失去記憶的時候,他會花上數周的時間來夢到安娜貝絲,她是他唯一記得的故人。而當他睜開眼睛,視野變得清晰起來時,他才意識到,她是真實存在的。

她正站在他的床邊,微笑著俯下身子望著他。

她那頭金髮披散在肩上,暴風雨般的黑色眼眸閃著興奮而明亮的光芒。他還記得在五年前,他來到混血營的第一天,當他從一片頭暈目眩中睜開眼睛時,發現安娜貝絲就站在他身邊。她那時候說:「你睡著時會說夢話。」

她就是以那種方式來多愁善感的。

「怎……怎麼了?」他問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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