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十年蹤跡心

幽草被關在隔壁一間牢房內,自我被禁衛送進來那一刻她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她一直在笑,但是眸中且有著悲涼與滄桑。我沒有看她,只是抱著腿,我倚靠在陰濕的天牢牆角,仰頭望著氣窗口那一輪明月如霜傾灑在我的臉上,照亮了陰暗的天牢。

良久,冷寂的大牢中傳來她的聲音,「你真是個可憐之人,不論走到哪都有人要陷害你。」語氣中頗有看好戲的意味,隨之也淡淡的笑了出聲。

「你怎知我是被陷害進來的?」收回目光,終於將視線投放在她身上。原本清麗的臉蛋上有幾道傷痕,似乎經過拷打,難道她在牢中受了刑?

幽草臉色一變,憤怒的瞪著我,「收起你那憐憫的目光,我最恨的就是你那份善良,我最恨了……」她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從見你開始,你就一直是這樣,遇到任何事你都在包容,用你的善良去包容,就算你恨一個人也僅是那瞬間。公主就是公主,永遠不知道愁為何物,恨為何物。你說,像你這樣一個女子能進這樣骯髒的天牢,除了被人陷害還能有什麼原因呢?」

我黯然一笑,「你真了解我。」

她的情緒漸漸平復,全身癱軟的靠在冰涼的鐵欄之上,目光深深而又長遠,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須臾,她似乎想透了什麼,虛弱蒼白的露出一笑,「當初我選擇忠於你,又何嘗不是因你的善良呢。當年的靈皇后命我在你的膳食中下毒,穆太后命我挑撥你與皇上的關係,蘭嬪命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她們都允諾我,只要幫了她們便讓皇上納了我,可是我拒絕了。現在想想當時我怎會如此傻,明明那樣深愛著皇上,明明如此想成為他的女人,卻放棄了這大好機會。」

靜靜的聽著她的一字一語緩緩飄進耳中,再聽起這些我已經很平靜了,往事皆空,物似人非,計較那些又能如何。

她的淚水溢滿眼眶,蒙上一層水汽,最終滴落在臉頰,「曾經的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個可貴的氣質,那便是與世無爭的善良,尤其是皇上密謀篡位,你在聽雨閣那兩年。你陪皇上對弈,品天下,聊兵法,那時候我便知道,你與皇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皇上看你的眼神也由最初的迷戀轉化為愛。後來我才懂得,原來愛情也是可以默默付出的……我真正斷了對皇上的念想。馥雅公主更是我最敬佩的一個女子,她聰慧,她善良,她脫俗。可是,你害死了皇上!你害死了皇上!」她喃喃著念叨著,拳頭不斷的敲打著鐵欄,她的手已經被鮮血染盡。

恍惚間我瘋狂地笑了起來,帶著淚水一同傾灑,「幽草你錯了,我從來不曾善良。這幾年我身處亓國,你知道我的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嗎?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都忘記了……」

「因為他們都該死,所以你的手上才染了血。」幽草一針見血的回答,讓我的笑聲啞然而止,怔怔的望著她我沉默了許久許久,直到一聲,「皇上駕到——」我才回神。

望著連曦那陰鬱的目光與冷寂的臉色,我提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痕抹了去,看他一步一步的進入牢房中,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靜,「皇上大駕這樣骯髒的天牢,不怕失了身份。」

他站在高出俯視著我,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瞳,他此次前來的目的我在方才冷靜數個時辰後已經慢慢理清,現在大概猜到了幾分。御書房何等地方,竟會讓我那麼容易進入,肯定暗中埋伏了許多人。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在連曦的控制下,包括蘇嬤嬤的嫁禍。連曦是與蘇嬤嬤同謀演出這樣一場戲的吧,不然……他明知道我被陷害,為何還要送我進天牢?

連曦終於開口了,「你沒話對我說?」

我嗤鼻一笑,「瞧皇上說的,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他蹙眉,長長一聲嘆息,蹲下身子與我平視,「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我故作不解,疑惑的問他。

「我並不知情。」

看他誠懇的目光,我只覺得好笑,為何世人總喜歡為自己曾經做錯過的事找借口呢,為何不能敢做敢當?

「可能你真的不知情,但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裝傻,因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既能有把握打贏這場仗,亦能載入史冊成為一位明君。連曦就是連曦,我從沒小瞧過你。」

聽罷,他也笑了,笑的凄楚,「你少說了一點,還能換回連思。」

「對,我漏了這一點。如果打這場仗,祈佑的手中有你的妹妹,你定然會顧慮再三而下不了決心。現在好了,你名正言順的找到了一個祈佑的弱點,但是這個弱點是辰妃啊,你大哥的妃子,若你就這樣將我帶去戰場做人質,天下人將如何看你啊。所以,這次蘇嬤嬤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助你找到一個非常好的借口。」

他彷彿沒有聽到我的話,揚起修長的指,勾起我頸邊散落的一縷青絲,凝望許久。

見他不語,便繼續道,「連曦,納蘭祈佑既然能送我到昱國,就不會受你威脅的。」

「這場戰爭很公平,他的手中有連思,我的手中有你。或許……這次我會帶你去戰場,讓你看看,馥雅公主在納蘭祈佑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分量。江山重要,還是你重要。」他的指尖撫摸著我的發,聲音異常平靜。

「我可以替他回答,是江山。」

「不,你代替不了他。」手指一松,一縷青絲重回我的胸前,他含著笑起身,「馥雅,這場戰鬥不止是考驗納蘭祈佑,也在考驗我。結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他笑著轉身,離開了天牢,留給我的是一個蒼涼的背影。

幽草輕笑一聲,緩緩吐出一句,「原來,冷酷無情的他,也會被情左右。」

不解的看著她,「情?」

「你看不出來嗎,他也在權利與愛情的邊緣徘徊著。」幽草別有深意的笑了,那笑,讓我心驚。

半個月後,我被關押在囚車裡隨著昱國大軍聲勢浩蕩,車馬長行肅然有序的前行。天空中飄著小雪,冷風揚揚洒洒的將其捲起拍打在眾人身上。我蜷縮在囚車內,那漫天的雪花與北風讓我的身子已漸入麻木,雙手抱膝,望著紛鋪在地的飛霜傲雪被無數的馬蹄印踏過,車輪碾過。

這場仗終於開始了,過不了多久將會是一個結束。

連曦騎坐在矯健的棕紅千里馬上,整個身影被白白的霧色籠罩著,這場仗他有多大的把握呢,祈佑是否能運籌帷幄,睿智的拿下這場仗。肅然回想起臨行前,連曦在天闕門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告慰三軍,洪亮的嗓音如長刃破雪使三軍肅然振奮,口中直呼不拿亓國勢不歸師。

那是千萬名戰士的心聲,也是天下百姓的心聲,如今他們只求一仗定勝負,不論是拋頭顱灑熱血也要換的天下的安定。

祈佑那邊的情況我不知道,但是昱國勢在必行,不拿下亓國決不罷休。

亓國強盛的兵力是天下盛名的,但是兵再多,始終要糧草,如今他們的糧草是否準備充足,是否足夠打完這場仗呢?

經過幾日的路途,三軍駐紮邊防,與祈殞的駐紮在邊防的軍隊會和。邊防荒原漫漫無際,連續數日不停的大雪終於停滯,層層白雲直破雲霄,四處的荒涼因大軍的到來得到了些許生機。

一名侍衛打開了囚車,將雙手雙腳已被鐵鏈拷住的我請下了車,一步步的踩著雪花,走上了邊防的城牆之上,皚皚白雪將其籠罩的猶如一座冰城。在踏上城樓頂端的那一刻,我看見祈殞正對一個身材嬌小面目清秀的小兵怒目而視,一聲聲凌厲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頭一回見到祈殞如此生氣,不禁有些奇怪,溫雅如他,何人竟如此厲害能引得他發怒。

隨著那名侍衛越走越近,聽到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

「和你說過多少遍,少與那群蠻子廝混在一起,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那群都是大五三粗之人……」祈殞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朝他吼著,而他的頭也愈垂愈低,顯得可憐兮兮。

祈殞見他不說話,緊蹙著眉頭繼續朝他吼道,「你聽清楚我說的話沒!」

「我與他們廝混你會在乎嗎?」聲音很低脆,帶著絲絲哽咽。見祈殞沉默很久都不說話,竟哭了出聲,這一哭不僅讓我奇怪更讓祈殞那怒氣騰騰的臉色軟化而下,輕聲慰道,「別哭了。」

不想,他卻哭的更厲害了。

祈殞手無足措的望著他,又朝他吼了一句,「別哭了,我叫你別哭了。」

音方罷,正哭的傷心的他立刻止住了哭聲,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祈殞,而祈殞在此時發現了我。目光突然有些凌亂尷尬,恢複了以往的儒雅,「辰妃。」

我淡淡勾起一笑,目光徘徊在他們身上,最後深鎖在那個淚眼朦朧的孩子身上,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瞭然一笑,「她還小,別太凶。」

正當祈殞失神之時,我已經隨著侍衛越過了他們,那個孩子分明就是個小姑娘,怕是祈殞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吧。看的出來,祈殞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姑娘,否則也不會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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