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長生殿驚變

在養心殿與祈佑聊到子時三刻才罷,原本祈佑要流我於養心殿就寢,但是我卻婉拒了。只道,「我來這,不是為了做你的妃,而是為了保我的孩子。」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衛用他的龍輦護送我回宮。

寂寞正雲霧,深夜風煙襲,幽香暗斷魂。

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許多,皆是關於祈佑與我閑聊的話,讓我最深刻的還是蘇思雲。我問他,既要寵她,卻不封她,難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卻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一年前,蘇思雲親口對他坦承了自己的身份,那時的她已懷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計較她姦細的是很粉,給了她更多的寵愛。而蘇思雲也沉溺在這份寵愛之下,甘之如飴。

我想,蘇思雲是愛祈佑的,更愛那個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自己的身份,懇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

可祈佑說,蘇思雲的內心絕不如外表那麼單純,她的心中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不說,定是有所顧忌。所以他打算,用寵愛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讓她將隱藏與亓國的姦細全數抖露出來。

聽了這麼多,我只給了祈佑一句話,「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給她,太子之位給納蘭永煥。」

祈佑一口回絕,給了三個字,「不可能。」

我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想一網打盡?

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諾過給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妄想。

我都已經將當初那個承諾看淡,而他卻始終執著嗎?我很亂,真的很亂。從何時起,我面對愛竟會如此紊亂,拿不定主意。理智說,現在已經容不得我一錯再錯了。

回到寢宮,最先見到的是守夜的莫蘭與心婉,她們見我來先是行個禮,後恭敬的迎我進去。

「主子,聽聞您今夜與蘇貴人發生了衝突。」莫蘭永遠是好奇心最重,也最愛言是非之人,「您以後可要當心她哦,別看她外表那麼單純,其實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對您不利的。」

邁進寢宮門檻那一刻,我霍然頓住步伐,冷冷的掃她一眼,「莫蘭你可聽過,說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她聽完,立刻默默垂首,噤聲不語。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驀然轉入寢宮,將厚重的門關上,將她們兩人隔離在外。

沒走幾步就看見浣薇獨自倚靠在桌旁,單手支著搖搖欲墜的頭,還有桌上一直擺放著的葯……她一直在等我?我朝她緩步走去,浣薇或許是聽見腳步聲,立刻驚醒,「主子,您回來了。」她有些慌亂,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葯,伸手在碗邊試了一下溫度,「哎呀,都涼透了,奴才再去給您熱一遍。」

看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她側臉,那一剎那我彷彿再見到雲珠。她總是在深中將那一碗湯熱了一遍又一遍的等我回來。

我立刻想要接過她手中的葯碗,「不用了,這麼熱的天,喝點涼葯沒有大礙。」

浣薇忙收回手,不依,「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熱的,您等著我,很快!」她生怕我會搶了她手中的葯,一溜煙端著葯碗就沒了人影。

我帶著淡宛的笑容坐在圓凳之上,靜靜的等待著浣薇回來。無聊之即,將隨身攜帶這的夜明珠取了出來,雲珠……雲珠和太后有什麼關係?或許說,雲珠和韓冥會不會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無緣無故為何要說起我?雲珠與他們很熟?

——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

——十三年前我家遭遇變故,我僥倖逃了一條命,幸得她救了我。

六年前,謀逆罪名,滿門抄斬。

十三年前,遭遇變故,僥倖逃脫。

七年前雲珠說,六年前滿門抄斬。七年後,韓冥對我說,十三年前家遭遇變故。時間竟然出奇的吻合……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那次之後,我就與哥哥失散了,為了找尋他,我遊盪在外皆以偷為生。

哥哥!

腦海中猛然閃現出一抹靈光,難道韓冥是雲珠的哥哥?

門突然被推開,嚇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是浣薇端著葯進來了,她小心翼翼的端著剛熱好的葯生怕會灑了出來,最後來到桌旁放下,「主子快喝吧。」

「辛苦你了,浣薇,我這個主子很難伺候吧。」拿起葯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散熱氣,然後一口咽下。只有一個字形容——苦。這到底是什麼葯呀,苦到這種程度,真懷念連曦的茶,真懷念……昱國的一切。

「怎麼會,主子你是奴才見過最和善的主子了。」

「和善?」我自嘲的笑了笑,「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安寢了。」淡淡的屏退了她,我拿著勺一口一口的飲著碗中那漆黑的葯汁,苦澀的感覺蔓延了整個味覺。難道,如今的我給人的感覺還是和善嗎?如果真的是和善的話,那我就很難呆在這個後宮,更難保全我的孩子。更何況,現在的祈佑也不便保我,因為他要從蘇思雲那下手,如果真調轉頭來保護我,他的計畫就要泡湯了。

我知道,這個後宮皆在猜測我腹中之子到底是誰的,祈佑沒有解釋,我更沒有解釋。流言蜚語就這樣鋪天蓋地的四處流傳著。

蘇思雲這個人,我還是暫時不要再去招惹了,能避則避吧。

次日我聽聞一個消息,展慕天被封為侍中,侍從皇帝左右,是個不錯的官位。真沒想到祈佑會如此看中展慕天,十六歲初為狀元便一舉封為侍中,相信朝廷中會有許多人不滿吧,也不知展慕天能否承受住四面而來的壓力。

今早我派浣薇帶話去太后殿,希望能見韓冥一面,還給太后帶去三個字「沈綉珠」。果然,不出一個時辰,韓冥就來到昭鳳宮,我屏退左右隔著插屏與之會面,只為了防人說閑話。不過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說閑話的,可我不介意,難道我被宮人說的閑話還少嗎?

「辰主子,你給太后那句『沈綉珠』不知是何意?」韓冥的聲音冷冷的由插屏另一端傳了進來,隔著插屏我只看的見他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今天只想問你,十三年前的變故,可是沈家的變故?」

「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驟然沉默,指尖撫過插屏,「記得多年前在雪地你背我走的那條路嗎?我相信了你,我告訴了你我的真名,如今你能不能如當時我對你那般,告訴我實情?」

插屏另一端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靜坐等待著他對我說實情,雖然我的心中隱隱有個底,但是我還希望能親口聽他說。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吧。是的,我是珠兒的哥哥,沈逸西。

那日與珠兒失散之後,我倒在了韓府門外……那時正碰上姐姐,她得皇上命回家省親,正好,救下了我。姐姐她本性很善良,根本不願捲入那是非之中,為了幫我,她這麼多年都在與杜皇后斗。

還記得那日在碧遲宮我殺杜皇后的一幕嗎?其實,是我慫恿皇上這樣做的,因為,我要親手殺了那個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女人。憑什麼她做了那麼多壞事還能留下一條命?」

韓冥的聲音頗有激動之色,我聽著他那滿腹仇恨的話語,再次沉默了。原來當年的杜皇后與韓昭儀的十年之爭竟是因沈家滅門而挑起的,我一直都以為她是一個野心極大的女人,原來,卻是事出有因。

「靜夫人懷孕那夜,太后昭雲珠去太后殿說話,我記得你也在裡面,你們說了什麼導致雲珠一出殿便暈倒?」我問起了一直藏在心中始終不能解釋的一個問題。

「珠兒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哥哥,那夜我將實情告訴了她,因為我知道,她即將要成為皇上下一個犧牲的人。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平靜,平靜到……彷彿像一個木偶,神色黯淡無光。沒想到,她一出殿便暈倒了,站在裡邊看著她那嬌弱的身子,我好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頭一次,我恨自己的無能,竟然連妹妹都保護不了。」說到動情處,他的聲音逐漸哽咽,嗓音有些顫抖。

「你恨皇上嗎?」聽到這裡,我想到一個最大的關鍵,殺妹之仇!

韓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堅定的吐出兩個字,「不恨!」

「為何不恨?」

「因為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苦衷,若珠兒不死,將會是我們死。」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似乎在強忍著痛苦,「所以,你不能將我的身份告訴皇上。否則,會牽連出我慫恿他殺母之事,你能為我保密嗎?」

「只要你不做傷害祈佑的事,任何事,我都會為你保證,會站在你這一邊。」我緩緩由插屏後走出,正對上韓冥已經濕潤的眼睛,我親口對他下了一個保證!

秋日是比較悶燥之季,懷著孩子的我心情也日漸壓抑,看著已經隆起的小腹不免有些擔憂。如今的我若沒有重要的事絕對不會離開昭鳳宮,就怕有個差池會令孩子不保。每日的膳食與補藥都是浣薇親自去準備,所有的東西只能經浣薇一個人的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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