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冷香欲斷腸

我盲目的走出天牢,朝御書房奔去,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立刻見到祈佑!有些話我一定要當面問清楚,否則我不會相信。今早他還對我說「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難道都是假的?到最終我還是淪為你的一枚棋子嗎?

步伐由最初的急促變得虛浮無力,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我只覺得體力殆盡全身癱軟,氣喘連連,直到我已無力再走下去。軟軟的癱靠在粉淡的朱牆上,眸凝淡盪浮雲的天空,我真的不屬於這兒,突然間有種想逃開的衝動,深宮大院,危機四伏,四面楚歌的宮牆內,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樁樁血案。雲珠與祈星的死不就是個例子嗎?

我已經放棄了再響前行,莫說御書房我進不去,就算進去了有能怎樣,質問譴責祈佑嗎?祈星說的很對,若是他不死,祈佑必死,難道我希望此時死的那個是祈佑嗎?

苦笑一聲,當初我為何要執著的不肯隨韓冥而去呢,或許與他離去,我就不用置身於如此地步。

我木然的轉身,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才抬眸,發現連城已不知何時站在我面前,良久他才開口,「我有話問你。」他夜眸如醉,依舊是那副令人聲妒的絕美之容。

「我沒有話能回答你。」此刻的心境早已陷入一片躁動與絕望之中,再無多餘的力氣向他解釋。

「若你不回答,我現在就去揭發你的身份。」他朝我步步逼近,銳利的警告之色另我想笑,換了昨日若他對我說此話,我定然會怕。而如今,我已把一切看淡。

「連城,如今連你也要利用我嗎?」我的笑始終掛在唇邊,「你現在就去揭發啊,你去呀……只要你拿的出證據,證明我就是馥雅公主,你就贏了。」一聲冷哼伴隨著輕笑逸出口。

他的面色乍然一變,再次打量著我,竟有著昭昭的陌生困惑。我則輕撫上這張臉,不溫不冷的道,「這張臉早已不如當年那般絕美傾世,而你,捫心自問,你愛的是那副皮囊還是馥雅本人。」

他眸芒掠過,驟然沉色,不發一語。我唇邊的笑越發的擴散開,邪惡之意湧入腦海,「若你想要解釋,去問問你的皇后,靈水依,相信她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越過他,我朝來的路上往回走,獨留連城在原地,寒風中略帶冷香撲鼻而來,我用力吸上一口,後輕輕吐出,我的思緒越來越清晰。

當我回到擷芳院之時,許多婕妤皆由房內跑出,站於廊邊望著一臉狼狽而歸的我,三兩個一群竊竊私語著什麼,我什麼都聽不見。只看著她們的朱唇一張一合,格外有趣,不自覺的竟笑了出聲,惹來她們一針錯愕之凝。

「小主,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心婉擔憂的攙扶著我,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確實,我已經再沒多餘的力氣去穩住我的步伐。

「沒事!」只覺嗓子格外乾澀,連說話聲音都有些啞然,方才與杜皇后的一次言語交鋒,似乎已用盡了我全部的精力。

「哎呀,小主你的臉!」心婉一聲低呼讓我回神,只見他目光格外擔憂的凝視著我的下顎,那是方才被杜莞用指甲劃傷的地方。

我輕輕撫上,方覺疼痛。她還是一如往常沉不住氣呵,那與生俱來的自負,狂妄,不可一世依舊沒有收斂。

「雪婕妤,我這有瓶藥膏。」楊婕妤手中握著一陶瓷小瓶遞來到我身邊,「我為你抹上吧,很靈的。」

我頷首應允,再露以感激一笑,後與她一同進入廂房,她親自將透明晶瑩的藥膏塗抹在食指上,再均勻的為我抹在傷痕上,先有著略微的隱痛,後有沁涼之感傳遍全身,隱含著淡淡清香使我心頭舒暢。

「聽說晉南王於牢中畏罪自盡了。」一句很平淡的話由楊婕妤口中說出,卻讓我臉色一變。

「畏罪自盡……」我一聲嗤笑,引來楊婕妤奇怪一眼,卻換來心婉一聲感慨,「明太妃一聽此噩耗瘁然病倒,一厥不起,真是可憐……不過我真不明白,晉南王為何要謀殺冷宮中的杜皇后?」

「確實……令人費解。」我輕然一語,悵惘而望,才抬首就見一臉匆忙而來的徐公公。

他的臉色微紅,帶著小喘,似乎一路疾步而來,「雪婕妤,皇上召您去養心殿。」

我不急不徐的問,「皇上有事?」

「奴才也不曉,皇上只是叫奴才立刻請您過去。」他已漸漸平復急喘,但額上的冷汗依舊不斷滲出,凝成一顆顆汗珠,滴劃而落。

楊婕妤姿態嫻雅的放下手中的藥膏道,「快去吧,皇上召喚肯定有急事呢。」

我凝了眼楊婕妤,再瞅了眼徐公公,莞然一笑,「去回稟皇上,我身子不適,不便前往。」

幾聲冷冷的抽氣聲,將此時的氣氛冷凝到極點,徐公公臉色由最初的紅潤變為慘白,楊婕妤的眸中閃過詫異不解,心婉則一臉驚懼擔憂。

用過晚膳,我就譴心婉出去,想一個人安靜的呆著,屋內燭火通明,火芯隨風搖曳四散漂浮,我一直立於窗前,影子拉了好長好長。只覺寒風由窗外撲來,割的我雙頰疼痛,髮絲隨風四擺,衣襟飄飛。溶溶新月照拂霜滿地,淡雅芬芳清晰撲鼻來。

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彷彿一柱香,又似一個時辰,彷彿想了許多,有似什麼也未想,迎風而立。

第一次,仇恨來的如此兇猛,覆蓋了我整個心間。就連父皇、母后的慘死,我都樂觀面對,甚至還相信這個世間尚有真情所在。可經歷這麼多事後,才發覺我的退讓,換來的依舊是一次次的利用。我的隱忍,終究還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渾然不知。

祈星,不是我不離開這個皇宮,而是我不能離開,我的使命還未完成,我怎能一走了之?我真的不想再為別人而活,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要完成母后的遺命與對珠兒的承諾——報仇。

「小主!」守在外的心婉突然推開門,聲音有略微的顫抖,「皇上……皇上來了。」

依舊靜然仰望天際,不言不語,在他們眼中,我的舉動應該稱為放肆吧。但是,在祈佑面前我不想偽裝自己,我怕自己的偽裝,會將我與他之間僅存的那份純澈愛情污染,所以我不想因他的身份而委屈自己逢迎他。

「你退下吧。」他低而有魄力的聲音在空寂的廂房內格外清朗明亮。

只聽得一聲細微的關門聲,房內又陷入一片安靜,彷彿,只有我一人。

「馥雅!」只是一聲輕柔的低喚,卻再沒了下文。

我的手撫上窗檻,指尖輕輕撥弄著上面的灰塵,淡然一嘆,「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我的退讓換來的竟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你知道,祈星知道的太多。」他的腳步聲起,似乎朝我這靠近。

「所以,你選擇利用我為你除去這塊拌腳石,穩固你的地位。」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不要夾雜過多的情緒,「告訴我,你如何得知我與祈星的關係。」

「韓冥。」短短兩個字,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唯有他知道杜皇后手中那塊玉佩是祈星給的,那麼……這算是出賣嗎?

感覺到他已經來到我身邊,他身上那股淡雅之氣息讓我喘不過氣,胸口異常沉悶,對於他,我該如何面對?

「我給過他機會,甚至將靈月賜婚於韓冥,只為讓他安安分分做他的王爺,可是我的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他步步緊逼,甚至欲利用你的身份揭發我當年的陰謀。」言語中滿是清冷無奈。

「何必呢,根本無人能證實我的身份……」我的手緊掐窗檻,除了韓冥……卻突然被祈佑打斷,「前段日子他還秘密在民間尋訪那位曾為你換臉的神醫!你說他目的何在?」

我倏然轉身,內心百感交集,我竟然又被蒙在鼓裡……

「聰明如你,你不會不明白其利害關係。」他神色格外認真嚴肅,「今日我只是想試探他對你的情到底有多深,果然,一試便出。」他猛然將我圈入懷中,用力之大令我無法喘息,「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

「你不怕……祈星不吃你這套,硬要拖我下水?」眼淚悄然划過,滴在他龍袍上,漸漸擴散。

「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讓你踏入天牢的。」

哭泣之聲也不住由口中逸出,聲音猛然提高,「納蘭祈佑,我恨你!」當我這七字脫口而出之時,他的身子僵住了,手無足措的輕拍我的脊背。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利用你了,我發誓。」他的聲音很是真誠,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安慰之聲。

我一語不發的靠在他壞中放聲大哭,欲將這些年的委屈痛苦一股腦的發泄而出,心中更是暗暗告戒自己,這將是我最後一次流淚,最後一次。

也不知在他懷中哭泣了多久,才發現自己的淚已經乾涸,唯有淡淡的抽涕聲。他微微嘆了口氣,摟著我的手鬆了些力道,由霸道轉為輕柔,「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哭。」

他的這句話似乎蘊涵了許多情緒,複雜、欣喜、無奈、激動……只因我在他面前哭了?

「你知道嗎,每次你即使再疼也不肯呼喊一聲,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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