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夢裡與獨眼巨人弟弟相遇

飛機還是炸彈?毫無爭議。

波西寧願駕駛著張家外婆的凱迪拉克,在會扔火球的食人魔的追逐下一路沖向阿拉斯加,也不願意坐在一架奢華的灣流私人飛機里。

他以前也在天上飛過,但細節已經模糊不清了,不過他還記得一匹叫黑傑克的飛馬。他也坐過一兩次飛機。不過一個尼普頓的兒子可不屬於天空。每一次飛機遇上一點兒氣流,波西的心跳就迅速加快,而且他很確定那是天空之神朱庇特正在虐待他們。

他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弗蘭克和黑茲爾的對話上。黑茲爾正在安慰弗蘭克,說他已經做了一切他能為外婆做的事情。弗蘭克也從萊斯特律戈涅斯巨人們那裡救了他們,而且還帶著他們離開了溫哥華。他簡直勇敢得令人難以置信。

弗蘭克一直低著頭,好像對剛才的哭泣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波西並不怪他。這個可憐的傢伙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外婆,而且看著自家的房子在火焰中塌掉。就波西的理解而言,為這樣的事情流下幾滴眼淚並不會讓人顯得不男人,尤其是你還要躲避一支想要把你當早餐吃掉的食人魔大軍。

波西仍然不大能接受弗蘭克是自己的遠房親戚這個現實。弗蘭克應該是他的……什麼?曾曾曾……曾一千遍的侄孫子?這說起來也太奇怪了。

弗蘭克之前拒絕解釋他的「家族天賦」到底是什麼,但當他們往北飛的時候,弗蘭克才把他前一天晚上與瑪爾斯的對話告訴了他們。他解釋了自己是個嬰兒時朱諾曾說出的預言——關於他的性命懸在一塊木柴上面的事情,還有他請求黑茲爾幫他保管木柴的事。

這其中有些事情,波西之前就已經分析到了。黑茲爾和弗蘭克明顯在他們一起暈過去之後共享了某些瘋狂的體驗,而且他們也達成了某些共識。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即使到了現在,弗蘭克還是會出於習慣沒事檢查一下自己的外套口袋,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對火焰是如此緊張不安。不過波西仍然沒法想像弗蘭克是鼓起了怎樣大的勇氣去承擔這項任務,尤其是在十分清楚一點小火焰就能葬送他整個生命的情況下。

「弗蘭克,」他說,「能和你做親戚,我感到很驕傲。」

弗蘭克的耳朵都變紅了。他的腦袋低垂著,頭上軍人式的髮型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尖利的黑箭頭正朝下指著。「朱諾對我們這些人有著某些計畫,關於七子預言什麼的。」

「是啊,」波西嘟囔著說,「當她叫赫拉時我就不喜歡她,改名成朱諾也不會讓我更喜歡她多少。」

黑茲爾盤腿坐在那裡,用她那發著冷金色光芒的雙眼仔細打量著波西,他則驚訝於為何她會如此鎮靜。她在這項任務的成員里年齡最小,但她總是能把大家團結在一起並且安撫他們。現在他們正飛往阿拉斯加,而她又曾在那裡死去過一次。他們會設法解放出塔納托斯,但死神可能會把她帶回冥界。然而即使這樣,她還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懼。這讓波西感覺自己相當愚蠢,居然在飛機遇到氣流時都感到害怕。

「你其實是波塞冬的兒子,不是嗎?」她問道,「你是一個希臘的混血半神。」

波西握住了脖子上的皮質項鏈:「在波特蘭喝過戈爾工之血以後,我便開始恢複記憶了。不過恢複的過程十分緩慢。除了朱庇特營地,還有另外一個半神營地——混血大本營。」

光是說出這個名字就讓波西感覺內心溫暖起來。美好的記憶紛紛浮現在他的腦海里:在溫暖的夏日陽光下草莓園的香氣,在美國獨立日時海灘上燃起的煙火,半羊人們在每晚的篝火晚會上吹著排簫,還有在獨木舟湖底的一個吻。

黑茲爾和弗蘭克瞪著他,就好像他不小心說出了另一種語言一樣。

「另一個營地。」黑茲爾重複道,「一個希臘的營地?諸神啊,如果屋大維發現了這一點——」

「他會宣戰的。」弗蘭克說,「他總是堅信希臘人還存在著,正陰謀策劃著對抗我們。他認為波西是個間諜。」

「這就是朱諾送我過來的原因。」波西說,「啊,我是說,不是當間諜。我覺得這是某種交換。你們的朋友伊阿宋——我覺得他應該是被送到了我的營地去。在我的夢裡,我看到過一個半神,很可能就是他。他正和其他半神一起建造飛空戰船。我覺得他們是要趕來朱庇特營地幫忙。」

弗蘭克憂心地拍打著座位的靠背:「瑪爾斯說朱諾想要聯合希臘和羅馬,共同對抗蓋婭。但,哎喲——希臘和羅馬互相看不順眼已經有很長一段歷史了。」

黑茲爾做了個深呼吸:「那可能就是諸神這麼久以來要把我們分開的原因。如果一艘希臘戰船出現在朱庇特營地的上空,而蕾娜又不知道它是友軍的話——」

「是啊。」波西表示贊成,「當我們回去以後,得小心斟酌要如何解釋才好。」

「如果我們能回去的話。」弗蘭克說。

波西不情願地點點頭:「我是說,我相信你們。我希望你們也能相信我。我感覺……好吧,我感覺對我來說,你們兩個就像我在混血營的那些老朋友一樣親近。但對兩方營地的其他混血半神來說,肯定會有很多猜疑和顧慮。」

黑茲爾做出了他完全沒想到的事情。她傾身過來,親了他的臉頰。這完全是一個親人之間的吻,但她的微笑中充滿了感情和友愛,這讓波西從頭到腳都溫暖起來。

「我們當然相信你。」她說,「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對不對,弗蘭克?」

「當然了,」他說,「也能給我一個親吻嗎?」

黑茲爾笑了起來,不過笑聲里有一絲緊張:「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波西深深吸了口氣。時間正在流逝。六月二十三日幾乎已經過半,而明天就是福爾圖娜之宴。「我要和一個朋友取得聯繫——信守我對艾拉的承諾。」

「怎麼聯繫?」弗蘭克說,「還是用那種彩虹女神通信嗎?」

「那個還是沒用。」波西傷心地說,「昨天晚上我在你外婆家的時候已經試過了。運氣不佳。或許是因為我的記憶仍然亂七八糟,也或者是諸神不允許。我希望我能在夢裡聯繫到朋友。」

又是一陣氣流的顫動,他抓緊了座位。在他們的下方,覆蓋著積雪的山脈從毛毯一樣的雲朵中露了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著。」波西說,「但我必須試試。我們不能把艾拉一個人留在那些食人魔周圍。」

「是啊。」弗蘭克說,「我們還有好幾個小時要飛呢。在沙發上睡會兒吧,哥們兒。」

波西點點頭。有黑茲爾和弗蘭克關照著他,他感到自己很幸運。他對他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他的確信任他們。在這場奇怪至極,恐怖又討厭的經歷里,他既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又失去了以前的生活——而黑茲爾和弗蘭克是唯一的亮點。

他伸展了一下身子,閉上了眼睛,夢到自己從一座冰山上朝著冰冷的海面跌了下去。

夢境轉換了。他回到了溫哥華,站在張家宅邸的廢墟前。萊斯特律戈涅斯巨人已經不見了。大宅已經塌得只剩下一個燒毀的外殼了。一組消防員正打包著裝備,準備離開現場。草坪看上去就像交戰地帶,滿是冒著煙的彈坑和灌溉水管爆開後留下的壕溝。

在森林的邊緣,一隻巨大而毛髮蓬鬆的黑狗來回跳躍著,嗅著樹木。消防員好像完全看不到它一樣。

在一個彈坑邊緣,有個獨眼巨人正跪在那裡,他穿著一條超大號的牛仔褲和一件巨大的法蘭絨襯衫,腳上穿著靴子。他那散亂的棕色頭髮被雨水濺得滿是泥點。他抬起頭來,棕色的大眼睛因為流淚而變得發紅。

「接近了!」他嗚咽著說,「這麼接近了,但卻不見了!」

聽到那個大傢伙痛苦而擔憂的聲音,波西的心都快碎了,但他知道他們只有幾秒鐘的說話時間。視野的邊緣已經開始消融。如果阿拉斯加真的是諸神領域之外的地方,波西知道他越往北方行進,就越難聯繫到自己的朋友們了,即使是在夢裡也是如此。

「泰森!」他大叫。

獨眼巨人瘋狂地環顧著四周:「波西?哥哥?」

「泰森,我很好。我在這兒——呃,不是實體。」

泰森揮手朝空氣抓去,就好像他在抓蝴蝶:「看不見你!我的哥哥你在哪兒?」

「泰森,我正飛往阿拉斯加,我很好。我會回來的。去找到艾拉,她是一隻長著紅色羽毛的鷹身女妖,她正藏在房子周圍的樹林里。」

「找一隻鷹身女妖?一隻紅色的鷹身女妖?」

「是的!保護好她,好嗎?她是我的朋友。帶她去加利福尼亞,在奧克蘭的山上有一個混血半神的營地——朱庇特營地。在考爾蒂考特隧道上面和我碰頭。」

「奧克蘭山……加利福尼亞……考爾蒂考特隧道。」他對著大狗喊道,「歐拉芮夫人!我們要找一隻鷹身女妖!」

「汪汪!」狗狗回答說。

泰森的臉龐開始消散:「我的哥哥很好?我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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