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激流(三)

那片觸目驚心的鮮紅,頓時勾起了太子的憐惜之意。

如果不是沈青嵐捨身相護,胸前中箭的人就是他。

一個嬌弱女子,肯在危急的情況下為男子擋箭。無論沈青嵐懷著什麼心思到他身邊,她對他的心意,總是真的。

「你快些回床榻上躺下歇著。孤相信你。」太子一想起當日的事情,些許懷疑便被扔到腦後,溫和地吩咐道:「今日之事,孤自會問的清楚明白。」

沈青嵐眼底閃過快意,俏臉上浮出感激和感動,哽咽著說道:「殿下這般信任婢妾,婢妾就是立刻為殿下而死,也心甘情願。」

太子被感動了。

太子妃被噁心壞了。

直到此刻,太子妃才真正冷靜清醒過來。

不管顧莞寧是否故意隱瞞,總之,顧莞寧如今已經是太孫妃,育有一雙兒女,和太孫琴瑟和鳴。

太子若真的生出殺心,或是想休棄兒媳,她第一個就不答應。

「殿下,」太子妃定定神張了口:「這件事頗為複雜,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就下定論。阿詡和莞寧現在都在宮中,只怕也是為了此事。該如何處置,還得看父皇的心意。」

太子妃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不過,她明顯偏向著顧莞寧,頗令太子不喜。

太子掃了太子妃一眼,冷然道:「也罷,孤也進宮一趟。」

太子妃立刻道:「臣妾也隨殿下一起進宮。」不等太子拒絕,又說了下去:「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起來是家事。臣妾身為婆婆,斷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這一番話義正言辭,就是太子再不快,也挑不出不是。

太子只得說道:「你隨孤一起進宮。」

然後,又掃了太夫人和沈氏一眼:「你們兩個都留在府中,等候孤的發落。」

……

沈青嵐被綠兒攙扶著又躺到了床榻上。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離開。

太夫人和沈氏也被領去了雪梅院里。

「小姐,你胸前的傷又裂開了。」綠兒看著大片血跡,驚懼害怕,簌簌發抖:「流了好多血。」

沈青嵐卻渾不介意,甚至恣意地笑了起來:「傷得重些才好。」

不然,太子怎麼會這般憐惜她?

她別無選擇,只能做了齊王世子手中的棋子。如果她不為自己謀劃,等待她的絕沒有好下場。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真正愛她在乎她。

父親愛的是昔日的沈梅君,母親愛的是榮華富貴,一母同胞的顧莞寧視她如卑賤塵泥,同父同母的顧謹言也不屑認她這個姐姐。

呵呵!

無妨!

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任人宰割的沈青嵐了。如今的她,救了太子一命,是太子寵愛的侍妾。日後太子還會抬她做側妃。

等皇上歸天,太子就是世上最尊貴的男子。她只要牢牢地抓住他的心,她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

到那個時候,顧莞寧也要匍匐在她腳下。

還有辜負了她的齊王世子蕭睿……

想到齊王世子,沈青嵐用力咬緊嘴唇,目中滿是恨意,俏臉也有幾分扭曲。

綠兒在一旁看著,愈發心驚,戰戰兢兢地說道:「小姐,葉太醫適才命人送了新配好的傷葯來,奴婢給你上藥吧!」

沈青嵐隨意地嗯了一聲。

她是想傷得重些,可不是不想要命。

前面還有錦繡榮華等著她,她要好好活下去。

……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坐馬車進了宮。

一路上,夫妻兩人並未說話。

太子神色陰沉,太子妃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一個盤算著要藉機除掉手段凌厲的兒媳,一個想著要如何保住兒媳的名聲地位,俱是殫精竭慮。

到了椒房殿外,李公公進去稟報,太子才張口叮囑:「進去之後,不要胡亂說話。」

太子妃敷衍地應了一聲,壓根沒將太子的吩咐放在心上。

過了片刻,李公公才出來:「皇上讓殿下和娘娘進去。」

太子和太子妃一前一後進了殿內。

此時,太孫和顧莞寧並肩跪在正殿中間。元佑帝坐在上首,神色深沉,看不出情緒如何。王皇后也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太子一時拿不準元佑帝心意,也沒敢胡亂張口說話,先上前行禮問安。

太子妃緊隨在太子身後。

趁著行禮起身的剎那,太子妃迅速看了兒子兒媳一眼。見兩人神色還算鎮定,才稍稍放了心。

看來,事情還未到最壞一步。

「你們夫妻兩個來的正好。」元佑帝喜怒難辨的聲音響起:「顧家的事,想來你們也知道了。朕想問一問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太子立刻道:「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毫無新意毫不出奇的回答。

去了冀州一趟,看著似乎長進了不少。一遇到事情,就沒了決斷,總想揣摩他這個天子的心意。

元佑帝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又看向兒媳:「閔氏,你是怎麼想的,說來給朕聽聽。」

太子妃倒是沒怎麼猶豫,很快張口應道:「父皇,兒媳以為,這等家事,不宜宣揚。定北侯府是國之棟樑,於大秦有功。出了這等醜事,想遮掩保全名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怪不得他們。」

太子忍不住斜睨侃侃而談的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卻未看他,繼續說道:「至於莞寧,一直隱瞞不提,確實有錯。也應該挨罰。不過,除了這件事之外,莞寧並無其他過錯。」

「她嫁到府中三年多,行事有度,從不逾矩。將阿詡的衣食起居照顧得周全,對公婆也頗為恭敬。還生了一雙兒女,精心教導撫養,堪稱有功……」

太子聽的臉都黑了。

這個閔氏,竟在這關口對顧莞寧滿口讚譽之詞。

真是昏了頭!

萬一元佑帝是想一杯毒酒賜死顧莞寧,或是直接命太孫休妻,她這麼說,豈不是拂逆了元佑帝的心意?

可恨的是,當著元佑帝的面,他沒機會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妃繼續滔滔不絕:

「兒媳以為,這既是家事,還是從輕發落為好。只要莞寧知錯能改,以後不隨意隱瞞,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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