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病危(一)

元祐帝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摺,沉聲道:「立刻將人宣進來。」

李公公應了一聲,片刻後,領著傳信的內侍進來了。

元祐帝積威慎重,此時板著臉孔神色沉凝,更顯肅穆威嚴。

內侍戰戰兢兢地跪下行禮:「奴才常喜,見過皇上。」

元祐帝目光一掃,淡淡說道:「平身。」

常喜又磕頭謝恩,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稟報:「尹院使命奴才回來送信,太孫殿下已經醒了。」

元祐帝精神一振:「哦?什麼時候醒的?現在精神如何?」福寧殿沉悶威壓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常喜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頭皮一陣發麻,又不敢不如實稟報:「太孫殿下剛醒不久,因為一天一夜都未進食,所以殿下精神不佳。尹院使想為殿下開些大補的藥方,有些藥材只有宮中才有,想求皇上應允。」

給即將不治的人續命,太醫們又不敢直言,常會含蓄地以大補的藥方來隱喻暗示。這也是宮中心照不宣的習慣了。

尹院使特意讓常喜帶這樣的話來,又是何用意?

難道太孫也病到了不治的地步?!

元祐帝面色陡然一變,霍然起身:「你說什麼?」

元祐帝一發怒,常喜全身打了個哆嗦,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尹院使怎麼說,奴才就怎麼帶話給皇上,半個字都不敢有誤。還請皇上息怒!」

事關最疼愛的長孫,元祐帝怎麼可能息怒?

元祐帝面色鐵青地說道:「你立刻去太子府,告訴尹東一聲。如果太孫的身體有什麼差池,他就等著朕摘了他的腦袋。」

常喜哆嗦著應了。

……

福寧殿里伺候的宮女內侍俱都噤若寒蟬,無人敢吭聲。

常喜退下之後,元祐帝繼續拿起奏摺,卻心緒煩亂,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啪」地一聲,將滿桌子的奏摺都揮到了地上。

元祐帝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幾個內侍上前來收拾奏摺的時候,都是提心弔膽,唯恐這把火燒到自己的身上來。

「都給朕滾出去!」元祐帝寒聲怒道。

沒人敢吭聲,一個個立刻退了出去。

李公公略一遲疑,鼓起勇氣走上前來,彎腰低聲道:「請皇上先息怒。尹院使讓人傳話來,或許並無別的意思,只是想為太孫殿下開一味調理身體的藥方罷了……」

「朕還沒到老邁昏庸的地步,不至於連這麼一句話都聽不出來。」

元祐帝面色陰沉至極,聲音里滿是寒意:「這個尹東,醫術不見得如何高明,推卸責任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現在讓人來傳這些話,分明是想朕有個心理準備。將來太孫的病治不好,也怪不到他的頭上。」

「哼!太孫真有個好歹,朕第一個就砍了他的頭。」

隨著年齡的增長,元祐帝的脾氣也變得愈發暴躁易怒。事關太孫性命,元佑帝的怒火就更旺了。

李公公也不敢再勸。

元祐帝對李公公倒是十分信任,又怒道:「阿詡的病本來已經有了起色。朕在上元節那天晚上去看他的時候,他精神好的很。還求朕替他相看媳婦,讓朕早日給他定下親事。如果不是阿睿居心不正,毀了這樁親事,阿詡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事情牽扯到齊王世子和太孫,李公公更不敢多嘴了。只勸慰元祐帝心平氣和保重龍體。

元祐帝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

想到躺在床榻上病危的太孫,元佑帝既心疼又心痛。再想到居心叵測手段陰險的齊王世子,心中愈發憤怒。

如果不是因為齊王世子,昨天一切都會順順噹噹,太孫也不會被氣得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他只罰齊王世子在府中禁足,委實太輕了一些。

「立刻傳朕口諭去齊王府,讓齊王世子從今日起為太孫抄寫佛經祈佛,每天抄上五個時辰。什麼時候太孫的病症好了,什麼時候才能停。」

元佑帝突如其來的旨意,實在令人驚愕。

李公公卻未猶豫,立刻應了:「是,奴才這就去齊王府傳皇上的口諭。」

元佑帝又陰沉著臉說道:「太孫一日未好,齊王世子一日不得沾葷腥。既是要祈福,就要有誠心才行。」

人都是偏心的,元佑帝也不例外。

換在平日,元佑帝哪裡捨得這麼懲罰齊王世子。現在聽聞太孫病重,元佑帝不免將怒氣都發泄到了齊王世子的身上。

李公公躬身領命,正要告退,元佑帝又吩咐道:「去過齊王府之後,你再去一趟太子府,替朕親眼看一看太孫,是否真像尹東口中說的那樣。」

如果是,又要如何?

這句話到了嘴邊,又被李公公麻溜地咽了回去:「是,奴才這就去。」

……

「你說什麼?」顧莞寧霍地站起身來,臉上再也沒了平日的冷靜從容:「太孫真的病得如此嚴重?」

玲瓏皺著眉頭,低聲應道:「季同確實是這麼說的。」

天色已晚,季同不便再進內宅稟報消息,便由玲瓏出去見了季同,將這個要緊的消息帶進了依柳院。

顧莞寧在正和堂陪了太夫人一天一夜,直到太夫人精神稍有好轉才回了依柳院。沒想到,又聽到了這樣的噩耗。

「尹院使打發內侍進宮報信,不出一個時辰,那個內侍就面色如土地回了太子府。又過了一會兒,宮裡又派了人進府。天色昏暗,一時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如何,只遠遠地聽到一聲李公公。」

玲瓏一五一十地將季同的話學了一遍。

顧莞寧聽到李公公三個字,神色愈發凝重。

這個李公公,是元佑帝最信任的太監。元佑帝顯然是得知了太孫病重的消息,放心不下,特意指派李公公前去探病。

太孫原來的病症有八分都是裝出來的。

這一回病重,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如果是裝病,為了裝得天衣無縫,少不得又要假戲真做,折騰自己的身體。如果是真的……

顧莞寧的唇角抿的極緊,心中惶惑茫然。

如果是真的。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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