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要當刀俎,又要當魚肉

王橋中師畢業後分配到舊鄉中心校,無錢無人脈,完全看不到前途,楊明從現實角度考慮,選擇了分手。時間過得越久,王橋越是能夠理解楊明的選擇,原有的怨氣早就煙消雲散。當然,初戀的感情也變成了遙遠的回憶。

「我一定要成功,否則連身邊的女人都保不住。」回想著離開自己的女人,王橋暗自在心裡發誓。

在屋裡看了一會兒電視。等到接近散場時間,王橋騎著摩托車又回到停車處,在陰暗角落等待趙波。

舞廳散場後,一大群發泄了慾望的男人蜂擁而出。王橋緊緊盯著人群,卻沒有再發現陳剛的身影。趙波仍然和上次一樣蹣跚著走了出來,在停車場東盯西看,看到黑暗處有煙頭閃亮,便走了過來。

「你出來好久了?給支煙。」

王橋扔了一支煙給趙波,道:「我剛才看見了我們的輔導員,他也在裡面跳舞,以後這個地方不能再來了。」

趙波驚訝得咬在嘴上的煙都掉落在地,道:「輔導員怎麼也來這裡跳舞?不會吧。」

王橋嗤了一聲,道:「輔導員只比我們高一級,今年才留校,大家都是男人,來到東城之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趙波感慨了一句:「我這才發現學生幹部也是人啊,以前還以為是沒有情慾的怪人。」

王橋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學生幹部不僅是人,而且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從舞廳出來的人們陸續散開後,王橋發動摩托車,一溜煙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到了校門口,趙波堅決不肯回寢室,跟著王橋來到閣間。

王橋坐在閣間窗前,向窗外看著。趙波見王橋坐在窗邊。道:「你看啥子?」王橋笑而不語,依舊坐在窗前。趙波湊在窗前,看到外面空無一人,自語道:「鬼都沒有一個,有什麼瞧頭。」然後縮在床上看電視。

從東城之東到山大校門,騎摩托車要接近二十多分鐘,坐公共汽車則要半個小時以上,陳剛如果走正大門回校,應該是這個時候回來。王橋等了約十分鐘,見到一人騎著自行車來到校門外,來人雖然戴著帽子,從身形上能看出就是陳剛。陳剛騎車到校門口,單腿撐在地面,與門崗交涉幾句後,彎腰騎著車進了校門。

每個人都有陰面和陽面,陰面和陽面都是真實的,只有小孩子和幼稚的人才簡單地劃分好人和壞人。王橋內心經常用到的邏輯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做到這一條就是能夠被社會承認的正常人。至於更高的道德要求,要麼是聖人,要麼是偽君子。

看清楚陳剛是孤身一人,王橋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他到樓下去煮了一盆面,加了一大勺肉臊子。肉香惹得趙波從床上一躍而起,兩人沒有用碗,就著大盆子一陣猛吃。

王橋道:「你對未來有什麼想法?」

趙波明白王橋想說什麼,道:「袍哥,吃飯時別說這麼嚴肅的問題,我啥想法都沒有,六十分萬歲,瀟洒過完大學生活。」

王橋道:「胖墩搞了新聞社,弄得紅紅火火。你可以搞個法學研究會之類的組織,說不定也能大火。我知道你的心結在哪裡,像你這樣胡混,蘇麗更會覺得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你要混出個名堂來,用事實來證明蘇麗當初是錯誤的選擇。失戀一次就萎靡不振,不像男子漢。從這一點來看,蘇麗的選擇絕對正確。」

趙波瞪著眼,將筷子猛地拍在桌上,道:「難道非要去當學生幹部才有出息?難道非要搞社團才能證明自己?我就想畢業後當一名律師,好吃好喝瀟瀟洒灑。」

王橋繼續道:「律師這碗飯也不好吃,沒有點本事,憑什麼好吃好喝瀟瀟洒灑?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繼續吃喝,別扔筷子嘛。」

趙波拿起筷子,悶頭吃面。

滿滿一盆子面很快見了底,趙波用餐巾紙抹了嘴巴,道:「袍哥是想勸我,心意領了。我不會再做傻事,至於以後的事,到時再說吧。」

王橋道:「那吃了飯就睡覺,明天還要去做早操。」

趙波道:「袍哥是學生會幹部,肯定要堅持做早操,我就是一個白丁,去不去無所謂。」

山南位於長江以南,室內一般不安暖氣,冬天室內室外都在零度左右,所以早上很多人貪戀溫暖的床鋪。趙波如此,秦真高也不例外,將賴床視為精神和肉體的雙重享受。

等到室友們起床後,秦真高才戀戀不捨地爬起床,沒有顧得上刷牙洗臉,一溜小跑來到操場。在操場邊上見到輔導員陳剛已經來了,趕緊過去打招呼。

陳剛昨天夜晚騎了半個多小時自行車,吹風受涼,晚上開始流鼻涕,體溫跟著升高。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道:「上午第四節課,你和王橋到辦公室,有事和你們說。」

秦真高道:「王橋昨天晚上沒有回寢室,不知道今天上午來不來上課,有可能通知不到。」

陳剛又吸了一下鼻子,道:「他到哪裡去了?」

秦真高知道王橋應該是住在老味道,上課肯定要來,但是他有意向陳剛隱瞞,搖頭道:「不知道。」

陳剛頭昏腦脹頗為難受,沒有細問,道:「我不舒服,回家睡一會兒。」

秦真高關心地問道:「陳老師,我陪你到醫院去?」

陳剛擺了擺手,道:「沒有這麼嬌氣,睡一覺就沒事,記得準時來開會。」

秦真高拍馬屁道:「陳老師生病了都要來看早操,太敬業了。」

陳剛道:「記得你和王橋都到辦公室來。」

操場上,王橋站在最後一排做弓步壓腿和高抬腿,把凍僵的身體活動開來。

秦真高看見王橋在後排,耍了個心眼,沒有通知其開會。在黃永貴當輔導員時,他曾經使用過這個方法,再次使用這種方法時沒有思考,幾乎成為下意識的行為。

上午第四節沒有課。第三節下課以後,王橋拿著書便直奔圖書館。秦真高站在窗邊看著王橋走遠,獨自一人來到了中文系辦公室。

陳剛問:「王橋沒來?」

秦真高道:「沒有看見人。」

陳剛生氣道:「這人還是學生幹部,怎麼老是曠課,應該修理了。」

秦真高道:「需不需要等他來了,然後再一起談。」

陳剛氣鼓鼓地說道:「不必了,昨天系裡開了會,近期學生會要抓兩件事情,一件是辯論賽,另一件是校新聞社的提檔升級工作。系裡將這兩件事情交給我來負責,前一件事情已經討論過,拿出了方案,沒有什麼問題,新聞社的提檔升級工作你有什麼想法?」

同一個寢室里的室友也有親疏之分,王橋和杜建國素來交好,加上王橋是宣傳部部長,由他來負責新聞社的工作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秦真高腦筋急轉,道:「我建議這兩件事情都交給九五級來操作,理由有兩個。一是辯論賽是我們提出來的,當然由我們來打主力;二是校新聞社社長就是我們班上的杜建國,主要成員也是九五級的。」

陳剛打斷道:「系裡將這兩件事情交給我來操作,就是要以九五級為主力。我想問的是具體怎麼操作?」

秦真高知道自己根本駕馭不了新聞社,建議道:「辯論賽交給學習部,新聞社交給宣傳部,分別責成這兩個部負責。我則為兩個部服務,幫助他們完成兩項任務。」

他這樣說是有私心的,如果兩件事情辦不好,則是學習部和宣傳部的主要責任,如果辦得很成功,作為系學生會副主席來說功不可沒。他作為系學生會副主席,提出這個建議合情合理。

陳剛同意了這個建議,道:「你把這兩件事情盯緊點,務必辦得漂漂亮亮。我下午要到北京去開會,四五天以後回來,在這之前,你把相應工作安排下去,回來之後我要聽報告。」

秦真高自然是滿口答應。走出辦公室以後,他反覆思考著今天的行為,猛然間發現一個大破綻:如果陳剛今天遇到了王橋,詢問今天為什麼不來上課,那麼自己就要擔負不老實甚至欺騙老師的惡名,萬幸陳剛要去開會,否則極有可能露餡。

想到這裡,他冒出些冷汗,自我總結道:「禍從口出,以後我說話之前一定要過過腦子,不要留下破綻,不能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下午上課時間,秦真高都在觀察王橋的臉色,想從中探知其是否與陳剛見過面。

比較幸運的是王橋臉色正常,一直在低頭看書。

放學後,秦真高召集九五級學生幹部開會,他再次堅持開會要簽字,參會的幾位同學心有不滿,最後還是簽了字。而且,這一次沒有人遲到。

王橋同樣在總結:「秦真高這人性子彆扭,魄力不足,也不太做實事。但是堅持簽字這事還是有成效,以前系裡開會經常有同學遲到,今天這次開會全部到齊,無規矩不成方圓,朋友關係再好也要堅守規矩,我不能僅靠個人的威信,要學習他這一個彆扭的優點。」

對於秦真高的安排,王橋沒有現場反對。他暗自覺得秦真高手伸得太長,有貪功之嫌疑,讓他隱隱有點不愉快。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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