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拳頭能解決的,就不是問題

第二天下午,王橋到火車站接放假歸來的吳重斌。從上海歸來的吳重斌一掃一年前的萎靡不振,上前就給王橋當胸一拳,道:「袍哥,聽說你在學生會混,是不是吃錯藥了?」

王橋很是驚訝:「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我在信上沒給你說過啊。」吳重斌道:「紅旗廠在山大讀書的人不少,有高年級的也有新生,我一談你的情況,他們大多數都知道中文系出了一位籃球健將,所以我才能找到你的準確通信地址。還有不少人都在追問,你這傢伙又帥又出色,怎麼就會和晏琳分手?」

王橋沒有料到吳重斌一見面就揭傷疤,道:「你這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別提以前的事情。」又問:「有誰把我和晏琳的事在山大亂講?」

吳重斌感慨道:「我有兩件事想說,一是我堅持不去讀專科而是到上海讀自費本科是對的,以後文憑上又不會蓋上自費兩個字,和正式考生沒有區別。我現在心態放得很正,學習比多數正式考生都要優秀;二是我覺得你還真是一個多情種子,在山大如此有名氣的帥哥居然還沒有談戀愛,暑假到紅旗廠玩幾天,我把晏琳約出來,你們兩人又沒有根本性矛盾,敞開了談,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

王橋道:「既然可以輕言放棄,那就說明愛得不夠深刻,不提也罷。」

吳重斌想起與劉滬面臨的煩心事,道:「算了,不提女人的事。寒假時間太短,我們沒有見到面,今天我和你要不醉不歸。」

王橋道:「醉之前去見一位老朋友。」

在老味道土菜館,吳重斌驚訝地看到艾敏,道:「艾姐,你在這裡開館子?呵,生意做得挺大。」

艾敏道:「吳重斌遠來是客,嘗嘗我們的新菜品,山南江湖魚,味道勁爆。」

吳重斌道:「我在那邊讀書最不爽的是菜品都是甜味,想找點辣椒都難,按照江湖的話來說,嘴巴淡出個鳥。」

王橋道:「先上樓,我們上去喝茶。」

來到閣間,吳重斌見到床上用品,驚訝道:「你怎麼住在這裡?不會和艾敏搞在一起了吧。」

王橋道:「你的口味太重了吧,那是艾姐。這個館子是我借姐姐的名義和艾敏合開的,所以我算大半個老闆,準確來說是大股東。春節的時候我就住在這裡,吃飯方便。」

吳重斌恍然大悟:「袍哥就是袍哥,果然出手不凡。有一點我弄不明白,為什麼要借姐姐的名義開餐館?在我們學校,學生創業是很驕傲的事情,值得老師介紹,同學追捧,為什麼到了山大就要偷偷摸摸?」

王橋道:「這就是東南沿海和內陸的認識差距,我進入山大後,幾位叔輩就勸我入黨、當學生會幹部,這一年時間考慮下來,我決定走這條道路,所以要借姐姐的名義開館子。」

吳重斌道:「這一年時間我也有了前進的目標。小時候我醉心大工業大技術,現在我的志向是資本,資本具有魔術一般的力量,能化腐朽為神奇。」

王橋提出反對意見:「我覺得資本不過是催化劑,內因沒有發生深刻變化時,光靠催化劑沒有決定性意義。在現實社會中,就算我們國家肯花大價錢,外國的核心技術也不會賣給我們,我們的工業還得有實實在在的技術突破,這點純粹靠資本做不到。」

吳重斌大搖其頭:「我們想的不是一回事。現在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你居然想從政,收入沒有幾個,管理又嚴,更關鍵的是,從政就沒有自己的事業,這是我爸經常告誡我的話。」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王橋換了一個輕鬆些的話題,道:「我們吃完飯就到山大去轉一轉,說不定還能看到幾個留守的養眼學妹,晚上痛快地喝一頓酒。」

到外校看漂亮妹子是年輕大學生樂此不疲的事情。吳重斌自然也不例外,欣然點頭。他坐在窗邊喝了幾口王橋泡的新茶,道:「當真沒有和晏琳和好的機會?她其實挺在意你。」

王橋道:「打住,不說這個話題。你談談你們學校的情況!」

兩人聊了一會兒,隨即下樓,準備先到校園逛一逛,免得天黑以後看不清山大妹子。

剛下樓便遇到呂一帆,呂一帆提著一個行李包,正朝大堂走。

王橋問:「你要回家?」

呂一帆道:「我準備回去一個月,8月初回來。」

王橋道:「怎麼這個時間點才出發?」

呂一帆毫不客氣道:「晚上火車票可以節約住宿費,你這人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寒假未回老家,暑假只回去一個月,堅持在老味道打工,這些事盡顯呂一帆家庭環境的窘迫。呂一帆最可愛的地方在於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窘境,反而是樂觀地對待它,並不以窘境來博取他人同情。

往校門走時,吳重斌回頭望了幾眼呂一帆的背影,道:「這個妹子很漂亮啊,什麼情況?」

王橋道:「我在老味道沒有管具體事情,算是甩手掌柜。那個妹子叫呂一帆,籃球打得好,是校隊成員。她是北三省的,家裡經濟條件不好,平常在老味道幫著做事。」

吳重斌突然間變得憤怒起來:「北三省是好好的一個重工業基地,山南同樣是重工業城市,可重工業的發展不敢恭維。」

王橋道:「你最近看報紙沒有?據報上分析,國有企業大面積虧損,所以國家採取了抓大放小的政策,市屬縣屬企業都要放掉。我姐的朋友林海註冊了一家外資公司,專門搞資本運作,收購這些破產的公司。」

吳重斌極有興趣地說道:「什麼時候幫我介紹認識林海,我現在最缺乏資本運作的實踐案例。」

大學一年時間很短,自我感覺彷彿沒有太大變化,但是在不知不覺中,復讀班兩位好友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不再只是爭強斗勇卻志向模糊的懵懂青年。

吳重斌又道:「那妹子身材真好,難怪你不提晏琳了,原來另有目標。你別否認,這女子看著你的眼神很特別。」

王橋道:「沒有這回事,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進了山大,四處遊盪,只可惜放假期間留在校內的女生有限,而且有限的女生中恐龍級別佔了多數,王橋為此被吳重斌大大地嘲笑一頓。

從校園返回老味道,享受老邢師傅的最新江湖菜,喝了大半瓶山南高粱酒。離別時,微醉狀態下的吳重斌道:「跟我到紅旗廠山南新廠去玩兩天,我估計晏琳也回來了。晏叔在廠里混得風生水起,威信高得很。你們兩人是絕配,何必生這些閑氣,浪費了一段好姻緣。」

入學前,王橋找到了晏定康和陳明秀,最後一次見面並沒有挽回愛情,他便下定決心埋葬這段感情,道:「我已經做過最後一次努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都不管了。」

吳重斌道:「晏琳對你倒是念念不忘,這絕對是真的。」

想起在復讀班的點點滴滴,王橋心中酸楚,態度還是很堅定,道:「男子漢大丈夫,不必這麼磨磨嘰嘰,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不必祈求愛情的。」

吳重斌感嘆道:「這一點我不如你,到了滬地才發現眼界大開。我感覺要變成陳世美了,陳世美也有自己的委屈。」

王橋道:「你和劉滬有危機了?」

吳重斌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一起沒有激情了。」

兩人聊到晚上九點,吳重斌這才坐著計程車回到紅旗廠山南新廠區。在一片新建好的宿舍樓前,一群人聚在樹下談天論地。紅旗廠建在大山裡數十年,獨特的環境讓廠區居民彼此非常熟悉,習慣了聚在壩子里消暑納涼。

陳明秀、晏琳母女,吳重斌母親等人正圍在一起天南海北聊著天,享受著夏日涼爽。吳重斌母親見到兒子,連忙接過行李,埋怨道:「怎麼現在才回來,還喝得醉醺醺的,在哪裡喝的?」吳重斌有意無意看了晏琳一眼,大聲地提供最準確的信息:「我到山大找王橋,和他喝了一頓酒。校門口有一處老味道土菜館,他住在三樓閣間。」

吳重斌母親認識王橋,但是沒有特別感受,只是噢了一聲。

晏琳則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電流擊中,呆立在當地。在首都讀了一年大學,她眼界大開,也接觸了許多優秀年輕男子,可是心裡總有一根刺,讓她難以接受其他男生的好感。今天吳重斌一語就搖動了那根利刺,讓她心疼難忍。

陳明秀最了解女兒的心思,拉著她朝屋裡走,道:「等會兒去開空調,冰箱里還有西瓜。」

晏琳隨著母親進了房裡,她沒有留在有空調的客廳,而是回到小房間里,吹著小風扇,從秘密的角落拿起了一張合影照,這是王橋、吳重斌、自己等人唯一的一張合影。相片中,王橋清痩中帶著絲絲沉鬱,眼光似乎有穿透時空的魔力。

嘆息一聲,晏琳將照片放回抽屜里,暗道:「或許我以前太矯情了,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每當出現這個想法之時,腦中總是響起那一聲聲關於「呂琪」的呼喊,讓熱起來的血漸漸冷了下去。

隔了三天,晏琳始終覺得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召喚,鬼使神差地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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