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

此時,王橋騎著摩托車馳騁在昌東縣到舊鄉鎮的縣道上,滿天灰塵與1993年沒有太大區別,戴著眼鏡和頭盜依然擋不住無孔不入的灰塵。

這次急急忙忙回舊鄉有兩件事情,一是花椒已成熟,他要委託馬蠻子採摘,同時用花椒錢抵扣馬蠻子的管理費;二是他對暗洞尖頭魚還抱著幾分奢望,如果老天有眼,出現奇蹟,羊背砣暗河能夠重新有水。有水就會產出尖頭魚,他就有了做生意的本錢。

回到姐姐家,取出久不使用的摩托車,到修車店加油和檢查。細緻地做完準備工作後,王橋騎著摩托車開始百里走單騎。從山南到舊鄉,坐客車要轉三次車,而且有時間和班次限制,騎摩托車雖然辛苦,好處在於來去自由,不受限制。

太陽落到山坡頂上時,舊鄉場鎮升起了無數道炊煙,在半山上拖曳,灰頭土臉的王橋出現在舊鄉場鎮。

時間彷彿在舊鄉場鎮停滯下來,場鎮老房子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人們無論從精神面貌到穿著都一如從前。魏官媽媽面無表情地坐在櫃檯前,不知望著什麼地方。商店旁邊的小飯館裡有一桌客人,正在划拳喝酒。

鷹鉤鼻趙海被判刑以後,王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願意和舊鄉的一群朋友打交道,如果不是確實有事要辦,很難再回舊鄉。他騎著摩托車直抵小餐館,在小餐館前面停下,摘下頭盔。

「王橋,好久沒有見你。」見來人是王橋,魏官媽媽臉上表情生動起來,大聲地打招呼。

趙良勇、李酸酸、邱大發等一些留在舊鄉的老朋友聞聲走了出來。趙良勇笑道:「今天我覺得耳朵癢,就知道要發生事情,沒有想到你小子回來了。」

李酸酸道:「趙良勇,你還是讓王橋坐在桌上才問話。有客人來了,是不是加個菜?」

邱大發嘿嘿笑著,主動對餐館老闆道:「炒個青椒肉絲,再弄兩籠肥腸。」

王橋落座以後,趙良勇道:「袍哥今天不回去吧?喝個痛快。」

李酸酸道:「呂琪和你好了沒有,她在哪裡?」

邱大發道:「你在哪裡發財?」

三人幾乎同時發問,王橋道:「那我先回答哪個的問題?」

李酸酸瞪著眼,道:「你們一點都沒有紳士風度,怎麼和女士爭?」

王橋知道回到舊鄉就迴避不了呂琪,道:「呂琪還在廈門。」

李酸酸著急地問:「那你們好了沒有?」

「沒有。」

李酸酸的好奇心被強烈勾引上來,道:「為什麼沒有好?你們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橋把內心的真實感情掩蓋在平淡的表情中,道:「我們沒有在一起。」

趙良勇道:「李酸酸別問那些酸不溜丟的問題,我來問點正事,袍哥在做啥?」

王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校徽,遞了過去。趙良勇接過山南大學校徽,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詫異道:「怎麼是山大的校徽,誰的?」

王橋道:「這是我的校徽,我今年考入山南大學中文系。」

王橋之語如孫悟空的定身術,將趙良勇、李酸酸、邱大發三人定住,趙良勇最先回過神來,道:「我沒有聽錯吧,袍哥考入了山大,還是中文系?」

王橋道:「我這是回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沒有必要假冒。」

趙良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將幾人嚇了一跳,他抓起酒杯,道:「有出息的人就是有出息的人,袍哥考上了山大,這是我們舊鄉學校的驕傲,喝一杯。」

同桌還有幾個年輕人,他們耳朵里灌滿了王橋痛打牛老七等英勇故事,以及呂琪與王橋在舊鄉的愛情故事,在他們心目中,王橋是虎背熊腰的大漢,豈知見面才發現王橋是文質彬彬的山南大學生。

李酸酸指著幾個年輕人道:「留在舊鄉的人都沒有出息,你們幾個學學袍哥,跳出舊鄉天地寬,留在舊鄉只能在小飯館吃豆花飯,喝高粱酒。」

酒至三巡,大家都有醉意。在大家盛情邀請之下,王橋將摩托車寄存在魏官媽媽的小店裡,跟隨眾人來到久違的舊鄉老院。

聊天喝啤酒,兩個小時後,他才告辭離開。

帶著酒意離開老院,走上場鎮公路,回過頭時,他腦中浮現出與呂琪在舊鄉的點點滴滴,憂傷和思念如大海一樣湧上心頭:

以前他和呂琪偶爾發現了一個山洞,並承包了後山,以種花椒為名,掩護那個能湧出尖頭魚的暗河。在這期間,與宿敵牛清德以及街上的流氓發生過多次打鬥。

最後一次打鬥是在一個月黑風尚的晚上:

王橋所料不差,靜靜地等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屋外傳來了撲通撲通數聲。他料到是牛清德帶人來報復,束緊了皮帶和運動鞋鞋帶,提著水桶來到了大門前。

五個黑影中有三人滑倒在王橋有意製造的濕滑小道上,爬起來時,被摔得七葷八素,銳氣先失。來到了門前,其中一個人伸手就來摸鐵鎖。王橋早就等在門後,他將水桶提在手裡,朝著大門潑了出去,外面的人沒有料到門內會有一桶水潑過來,來不及躲閃,頓時被潑成了落湯雞。

舊鄉雖然在長江以南,寒冬臘月的溫度仍然在零下幾度,被淋成落湯雞的滋味著實不好受。牛清德霸蠻性子顯露無遺,站在門外,破口大罵:「王橋,你給老子開門,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姓牛。」

牛老七最倒霉,剛上坡就摔了一跤,然後從頭到腳又被澆得濕透,冷風過後,牙齒不爭氣地打起抖來。

牛清德就如瘋狗一般,惡狠狠道:「我們翻門進去,今天晚上一定要把王橋收拾了,否則我們老牛家還有什麼資格在舊鄉混?找兩個人翻門,我們拿石頭砸,打死了我負責。」

王橋頭腦異常清醒,當兩人翻上鐵門時,他意識到守不住門了,劈頭蓋臉地將水潑完,直接退回到屋內,直上二樓。

在上二樓時,他將二樓樓梯的電燈打開。

牛清德爬過了鐵門後,一馬當先朝二樓樓梯衝了過去。

剛到樓梯口,一股瀑布一般的大水從天而降,五人一個也沒有躲過,當先的牛清德和牛老七更是從頭頂到襪子都被冷水打濕。

在樓頂,王橋站在樓梯狹窄處,手裡提著一把鐵鍬,鐵鍬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光。他冷冷一笑,用鐵鍬猛拍牆壁,吼道:「誰敢上前來,打死了活該。」鐵鍬拍在牆壁上,發出震耳的響聲,牆上落下了很多粉末,隨風飄蕩。

牛清德是帶著一股怨氣而來,此時站在樓道上,看著王橋毫不退縮的神情,他明白,若硬往上沖,絕對會發生流血事件,這不是流鼻血的事件,而是斷手斷腳開腦袋的大事件。可若是這樣退走,他將在王橋和牛老七等人面前丟了大面子。

牛老七見勢不對,他拉著牛清德,道:「哥,到外面去,我說兩句。」猶豫中的牛清德藉機退了出去,北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牛老七勸道:「哥,好人不跟瘋子斗,今天弄不好要出大事。王橋就是一個瘋子,哥現在有家有業,生活過得逍遙自在,何必跟這個瘋子打鬥?」

牛清德打了一個噴嚏,道:「我就不信,在舊鄉治不了這個小崽子。」

牛老七跟著打了個噴嚏,勸道:「這個小崽子在舊鄉,我們還愁找不到教訓他的機會?現在大家的衣服都打濕了,再弄下去,全部要得病,趕緊回去,再拖下去小事變大事了。」

牛清德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打了一個噴嚏,道:「今天就便宜了他,我們退吧。」在離開之前,牛老七為了顯示他的地痞勁,跑到王橋屋裡嘭嘭亂砸一氣。

王橋原來的計畫是將牛清德逼走就完事,沒有料到牛老七居然敢砸東西,他火氣上沖,蠻勁大發,打定主意跟這群人不罷休。

牛老七將王橋的屋子砸了個稀巴爛,得意揚揚砸鐵鎖時,隱忍多時的王橋沖了出去,他是打定主意下狠手,就悶頭沖了出來。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打人的人也不會亂喊亂叫,只聽得一聲悶響,一個混混兒的大腿被鐵鍬拍中,慘叫一聲,抱著腿在地上鬼哭狼嚎。

王橋一擊得手,迅速跑回到樓梯最窄處。他打人時倒拿著鐵鍬,實際上是用木棍打人,這一棍敲在對方的小腿骨上,硬碰硬,小腿不斷都要痛得脫層皮。

牛清德此時騎虎難下,他深刻體會到王橋的難纏和兇狠。他帶著刀,站在樓梯下與王橋對峙,卻沒有再踏上樓梯的勇氣。這時,牛老七走過來,道:「哥,鎖砸開了。」牛清德道:「腿斷了沒有?」牛老七暗自慶幸:「還好,沒有斷。」牛清德狠狠地看了一眼王橋,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走。」

王橋眼見牛清德退走,蠻勁發作,提著鐵鍬抄小路追了上去,埋伏到一個三岔路口。牛清德等人離開了羊背砣,他們的衣服全被淋濕,在冷風下牙齒髮抖身體發顫,小腿被砸中的那個混混兒走在中間,一瘸一拐,罵人時猶帶著哭腔。

第四人走過三岔路口以後,王橋從竹林中沖了出去,對準最後一個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