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與殭屍們同行

救生艇急速落下,我大喊:「快拿保溫盒!」

「什麼?」安娜貝絲一定是以為我被嚇糊塗了。她正忙著將安全帶系在身上,頭髮順著下落的速度向上飄起,活像一束火炬。

幸好泰森明白我的意思。他迅速打開行囊,掏出保溫盒遞給我,另一隻手牢牢抓住船舷。

這時弓箭和標槍嗖嗖地從我們身邊飛過。

我接過保溫盒,暗暗祈禱這個方法能夠奏效,喝道:「抓緊了!」

安娜貝絲叫道:「抓得夠緊了!」

「再緊些!」

我的雙腳死死鉤住艇上的橫凳,泰森則抓牢我和安娜貝絲的衣服背面。

我將保溫盒蓋子旋扭了四分之一,一股白色的旋風立刻噴出保溫盒,巨大的反衝力將我們連人帶船推了出去。原本我們是垂直降落,這樣一來我們立刻變為四十五度角向前滑落。

盒子里射出的勁風似乎在哈哈大笑,彷彿慶幸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救生艇剛一落在水面,立刻又彈起向前飛出,然後再遠遠落下,如同打水漂一般彈跳前進。落穩在海面後,小艇如大馬力的快艇一般急速飛馳,濺起的水霧撲面而來。

游輪上的魔獸們齊聲發喊,只是我們的小艇已經超出投擲的射程,他們也只有胡亂罵幾聲了事。隨著我們漸漸遠去,眼看著「安德洛墨達公主」號游輪越來越小,最後就像一個白色的玩具船,不一會兒工夫便消失在海平線上。

我們一邊駕艇航行,一邊給喀戎發送彩虹信息。茲事體大,我們得把盧克的陰謀及時傳播出去。可是除了喀戎,我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從保溫盒裡射出的風在海面上激起一層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彩虹,正好能用來發送彩虹信息,可是我們的信號依然很弱。安娜貝絲朝水霧中拋出了一枚德拉克馬金幣,嘴裡念動咒語,請彩虹女神為我們接通喀戎。須臾之後,喀戎的臉出現在水霧中,圖像很清晰,背景中能看到激光燈在閃爍,同時還有搖滾樂聲。他似乎正在一所舞廳裡面。

我們把溜出營地後發生的事情給他敘述了一遍,還特別提到了那個盛放克洛諾斯遺骸的金棺。只是他那邊音樂轟鳴,我們這邊的風聲和水聲也很大,不知道他是否全聽清了。

喀戎大聲說:「波西,你必須小心——」

這時他身後響起鬨鬧的喊聲,頓時將他的聲音淹沒——舞廳里的人就像野人一樣嗷嗷喊叫。

我大聲問:「什麼?」

「真該死!」一個盤子飛了過來,喀戎急忙低頭,盤子從他頭上飛過,氣得他罵罵咧咧。然後他說:「安娜貝絲,你不該讓波西離開營地!不過,如果你們能夠得到金羊毛——」

「哈哈,爽啊!」喀戎身後有人喊道,「哇噢——」

音樂聲突然變大了,重低音震得我們的小艇都在顫動。

「邁阿密,」喀戎喊道,「我會密切注意——」

這時,好像舞廳里有人朝這邊扔過來一個瓶子,水霧中的圖像頓時消失了。我們和喀戎失去了聯繫。

一個小時後,陸地已是遠遠在望——是高樓林立的海岸。周圍的漁船漸漸多了起來。一艘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從我們的右方經過,然後又拐了回來,彷彿想過來看仔細些。一艘載有三個孩子的小破艇,在沒有馬達的情況下居然能夠達到時速一百海里,大概這種事情倒也難得一見。

安娜貝絲說:「這裡是弗吉尼亞海灘!老天爺,『安德洛墨達公主』號怎麼能在一夜之間走這麼遠?就像——」

我說:「一共走了五百三十海里。」

安娜貝絲驚詫地看著我,問:「你怎麼知道?」

「我——我說不清。」

她想了一下,又問:「波西,我們的方位是什麼?」

我立刻答道:「北緯36度44分,西經76度2分。」接著我搖了搖頭,說:「哇噢,我是怎麼知道的?」

安娜貝絲猜測說:「因為你爸爸的緣故吧。當你在海里的時候,你的方位感就特別靈敏。太酷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酷,這樣一來我豈不變成活的GPS儀器了。我正在自個兒瞎尋思的時候,泰森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有一艘船沖我們來了。」

我扭過頭,看見那艘巡邏艇追在我們後面,閃著警燈,全速開了過來。

我說:「不能讓他們追上我們,他們會問很多問題的。」

安娜貝絲說:「把船開進切薩皮克灣。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能躲進那裡。」

我沒有問她怎麼會對這裡的地形這麼熟悉,只是將盒蓋稍稍扭鬆了一點點,又一股風從盒子里噴了出來,小艇如火箭般飛速繞過弗吉尼亞海岸北端,徑直開進切薩皮克灣。那艘巡邏艇被我們甩得越來越遠。我們一路全速前進,直到海灣漸漸向一邊收窄,我這才意識到我們來到了一條大河的入海口。

我甚至感覺到了從鹹水到淡水的變化。那一瞬間我忽然感到精疲力竭,彷彿亢奮之後的虛脫一般。要不是安娜貝絲指引方向,我連此刻在哪裡,船要往哪裡去都不知道。

她說:「就在那兒。經過那片沙洲。」

我們將船開進一片水草叢生的濕地,停靠在一棵巨大的柏樹邊。這裡樹木參天,古藤盤繞,蚊蟲肆虐。河面上蒸騰起一層層的水汽,令空氣十分潮濕悶熱。關鍵在於這裡不是曼哈頓,因此我不喜歡。

安娜貝絲說:「走吧,順著河岸走一段路就到了。」

我問:「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跟著我走,到時自然就知道了。」說著,她抓起一個行囊,「為避免惹人注意,我們最好找東西把船蓋上。」

於是我們撿了些樹枝將小艇遮蓋好,然後在安娜貝絲的引領下,一路沿著河岸走。河岸的紅泥十分稀軟,每踩一腳便深陷其中。有條小蛇一度從我的腳趾間遊走而過,轉眼消失在草叢間。

泰森說:「這個地方不好。」他不住地拍打蚊子,胳膊上被叮了好幾個大包。

又走了不一會兒,安娜貝絲說:「到了。」

我四處打量,見這裡除了一大堆荊棘之外並無特異之處。安娜貝絲上前移開了一個用樹枝編成的圓蓋子,我這才發現那一堆荊棘竟然是座精心偽裝的小屋。

屋子還算寬敞,即使有泰森這般大體積的人,也能輕鬆容納下我們三個。牆壁都是用藤條編織搭建而成,與鄉間的小木屋相似,不過看上去防水性能顯然要好許多。屋子的角落裡堆滿了野外住宿所需要的生活用品——睡袋、毛毯、一個冰箱,還有一盞煤油燈。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專供混血用的特殊物品——銅製的槍尖、一大捆箭、一把備用長劍和一盒神食。屋子裡有一股子霉味,表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

我驚詫地看著安娜貝絲,說:「一個混血密室。你建的這個地方?」

她淡淡地說:「塔莉亞和我,還有盧克。」

安娜貝絲從小就由塔莉亞和盧克悉心照料。在格洛弗帶他們去混血者之丘之前,三個人在魔獸的追殺之下,到處躲躲藏藏。算得上是同生死,共患難了。安娜貝絲本來就認識他們在先,可不知為什麼,每當我聽到她說起他們的那一段往事的時候,我就感到……說不清,可能是不自在吧。

不,不自在這個詞用得不恰當。

應該是嫉妒才對。

我說:「既然如此……難道盧克不會到這裡來找我們嗎?」

安娜貝絲搖搖頭,說:「我們一共建造了十幾處這樣的地方。可能盧克連這些藏身處具體在哪裡都忘記了吧。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說著,她找了張毯子坐在上面,開始翻她的行囊。

我見此情形,知道她不願意多談這件事,於是轉換話題說:「嗯,泰森,你能到外面打探一下周圍的情況嗎?比如,找一家野外小超市什麼的。」

「小超市?」

「是啊,買些零食吃。糖粉麵包圈啦什麼的。只是別走遠了。」

泰森高興地說:「糖粉麵包圈。我要去野外找糖粉麵包圈嘍!」說著,興沖沖地奔出門外,嘴裡嚷嚷,「麵包圈,我來也!」

等他出門後,我在安娜貝絲對面坐下來,說:「對不起,讓你遇見了盧克。」

「這不是你的錯。」她拔出匕首,用一塊抹布仔細擦拭起來。

我說:「我們這回從他手中逃得太過輕易了!」

我原本希望這只是一種個人感覺,沒想到安娜貝絲也點頭同意說:「我也在想這件事。我們在門外偷聽到他在談什麼賭博,還說『他們會上鉤的』……我覺得他在說我們。」

「你的意思是,金羊毛或者格洛弗竟然是個誘餌?」

安娜貝絲凝視著刀刃,說:「我不知道,波西。也許盧克想得到金羊毛。他讓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最後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唉,我只是不能相信他居然會向塔莉亞大樹下毒手。」

我問:「他說塔莉亞會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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