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們登上了「安德洛墨達公主」號

安娜貝絲和泰森找到我的時候,我正面對大海發獃。

安娜貝絲問:「出什麼事了?我聽見你大呼救命!」

泰森說:「我也是!你適才在喊『壞東西們又來襲擊了』!」

我說:「我好好的,沒有叫你們啊。」

「可誰……」安娜貝絲忽然注意到那三個行囊,然後又看見我手裡的保溫盒和瓶子,於是問,「這是什麼……」

我沒等她說完,便打斷她的話說:「時間不多了,我這裡說,你們聽著就行。」

接著我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就在我說完的時候,遠方隱隱傳來尖叫聲,一定是鷹身女妖嗅到了我們的氣味。

安娜貝絲說:「波西,這次尋寶我們非去不可。」

「到時候我們會被逐出營地的。相信我,這方面我都算半個專家了。」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一旦失敗,營地也就不復存在了。」

「是啊,可是你向喀戎保證過……」

「我保證過要保護你。保護你的唯一辦法就是和你一起去!泰森可以留下來告訴他們……」

泰森說:「我也要去。」

「不行!」安娜貝絲的聲音里竟然透著一絲惶恐,「我是說……波西,拜託!你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嘛。」

我不明白安娜貝絲為什麼對獨眼巨人心存芥蒂,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文章。

安娜貝絲和泰森都看著我,等我拿主意。此時,那艘游輪正漸行漸遠。

說心裡話,我不大願意讓泰森跟隨左右。這三天來我們吃住在一起,每日受盡無數的奚落和羞辱,令我時時刻刻想起我和他之間的血肉親情。我太需要些空間來喘口氣了。

況且,我也不知道他能夠幫多大忙和我能否保證他的安全。雖然他長得五大三粗,可是以獨眼巨人的標準而論,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罷了。萬一我們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悄悄從一隻魔獸身邊溜走什麼的,泰森一旦被嚇得哭起來,我們可就被他害慘了。

然而,眼看著鷹身女妖正朝這邊撲過來……

我拿定主意說:「我們不能丟下泰森不管。他會因為我們的事而受到嚴懲的。」

安娜貝絲苦口相勸:「波西,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波呂斐摩斯島啊!波呂斐摩斯是一個獨……一個獨……」縱使天性聰明,她也一樣有混血的閱讀障礙症。我們可沒有一整夜的時間等她把「獨眼巨人」這個詞拼寫出來。安娜貝絲急得捶胸頓足,說:「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啦!」

我堅持說:「如果泰森願意,他可以一起去。」

泰森樂得直拍巴掌:「我想去!」

安娜貝絲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下去,但她知道我一旦決定便很難改變。而且現在也沒時間爭論是非了。

於是她無可奈何地說:「只好如此了。我們怎麼上船啊?」

「赫爾墨斯說我父親會幫忙。」

「那好吧,木瓜腦袋,你還等什麼?」

我向來不善於向父親召喚,或者說祈禱,唉,隨便怎麼稱呼啦!如今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海水裡。

我對著大海:「哦,爸爸,近來還好嗎?」

安娜貝絲氣得說:「波西,情況緊急啊!」

我喊的聲音稍大了一些:「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需要登上那艘大船,否則就要被吃掉了,因此……」

起初,周圍一點反應都沒有。海浪仍舊如往常一樣嘩嘩地拍打著海岸。鷹身女妖的叫聲越來越近,似乎已經來到了沙丘後面。忽然,在百米遠的海面上出現了三道白線。這三道白線朝岸邊急速移動過來,彷彿利爪划過水面時盪起的波紋。

待靠近岸邊時,浪花分開之處露出了三個馬頭。

泰森驚奇地說:「是小馬魚啊!」

他說得沒錯。當那三個動物爬行到岸上時,我看見它們只有上半身為馬,而下半身則長著光閃閃的鱗片和彎如彩虹的尾鰭,全然是魚的身子。

安娜貝絲說:「是海馬!長得好美啊!」

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匹海馬發出一聲嘶叫,並用口鼻在安娜貝絲身上磨蹭,神態甚是親密。

我說:「現在不是讚賞的時候,快上馬!」

這時我們身後響起尖叫聲:「在這裡!這群溜出營地的壞小子!今天有消夜吃啦!」

只見五個鷹身女妖扇著翅膀從沙丘後飛起——一個個矮胖身材,面目猙獰可怖,與她們肥胖的身軀相比,那兩對翅膀顯得有些短小。這五個女妖揮舞著鋒利的爪子飛了過來,速度雖然不是很快,可是看她們來勢洶洶的樣子,就知道被抓住之後准沒好果子吃。

我說:「泰森,快拿起一個行囊!」

泰森張大了嘴巴,只顧在那裡傻傻地看海馬。

「泰森!」

「哦?」

「快啊!」

在安娜貝絲的幫助下我才推得他挪動腳步。我們三人收好行囊,各自跨上坐騎。大概波塞冬充分考慮到泰森的體重,是以派了一匹格外健壯的海馬——絕對馱得動一個獨眼巨人。

我喊道:「駕!」我的海馬立刻掉頭跳進波濤洶湧的大海。馱載安娜貝絲和泰森的海馬隨後跟上。

那五個鷹身女妖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氣得破口大罵。海馬們進入大海後如魚得水,乘風御波,如噴氣式飛機一般急速前進,瞬間將鷹身女妖甩在身後。不一會兒,海岸的景物也都越變越小,最後模糊成一團黑影。我心生感慨,不知道這一別會否成為永別。但眼前我還有許多其他問題亟待解決。

前方,大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它將載著我們去往佛羅里達,去往魔獸之海。

乘騎海馬比乘騎天馬還容易。海馬平平穩穩地在海面上破浪滑行,風從耳畔呼呼而過,我幾乎連韁繩都不用握。

當我們靠近游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它是那樣的龐大。在它面前,就如同在仰視曼哈頓的摩天大廈一般。白色的船體至少有十層樓高,船體之上又有十幾層甲板,每一層甲板都有露天陽台和舷窗,無不燈火通明。一盞聚光燈照亮船體上的幾個黑色大字,那是游輪的名字。我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認出來,那幾個字是:「安德洛墨達公主」號。

船頭連著一個巨大的桅頂——大約有三層樓高,身穿希臘式襯衫的婦女雕像。看上去就像被捆在船頭上似的。那個婦女飄散著烏黑的長髮,年輕貌美。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凄厲。為什麼會有人把這麼一個做驚叫狀的公主放在船頭作為標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忽然想起仙女座女神,也就是安德洛墨達公主的傳說。據說她被父母綁在一塊巨岩上,作為祭品供奉給一個海魔。可能是她的考試成績一塌糊塗或是怎麼的吧。反正當時有一個叫珀修斯的人——跟我同名——及時趕到,用美杜莎的頭將那個海魔變成石頭,把安德洛墨達公主從岩石上解救下來。

那個珀修斯總能夠旗開得勝。這也是為什麼他是宙斯之子,我是波塞冬之子,而媽媽卻給我起個他的名字。在為數不多的幾個古希臘神話中能有圓滿結局的英雄中,那個原版的珀修斯是其中之一。其他的英雄全都死了——被出賣的,被砸死的,被戳死的,被下毒害死的,要麼就是被眾神詛咒。媽媽叫我珀修斯,就是希望我能沾沾這位大英雄的福氣。但從目前的遭遇來看,這份福氣恐怕是跟我無緣了。

海浪聲中安娜貝絲喊道:「我們怎麼上船?」海馬彷彿知道我們的心思,它們沿著右舷輕鬆游過大船的尾波,來到一處被鉚釘固定在船體上的爬梯前。

我對安娜貝絲說:「你先上!」

她將行囊搭在肩上,抓住爬梯的橫檔攀緣而上。待她登上爬梯後,她乘的那匹海馬嘶鳴了一聲以示告別,轉身鑽入大海。我等安娜貝絲爬上了幾個梯階後方才跟上。

最後只有泰森還泡在水裡了。海馬載著他做了好幾個三百六十度後空翻,樂得他哈哈大笑。

我趕緊說:「泰森,噓!快上來啊,大個子!」

泰森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問我說:「我們不能帶上彩虹馬一起走嗎?」

我不解其意,問:「彩虹馬?」

那匹海馬發出幾聲嘶鳴,似乎在表示它喜歡這個名字。

我說:「哦,我們得走了。彩虹馬……嗯,它不會爬梯子啊。」

泰森傷心得哭起來。他將頭埋進海馬的馬鬃里,抽泣著說:「我會想你的,彩虹馬!」

海馬嘶叫了一聲,在我聽來那分明是哭聲。

於是我安慰說:「也許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它呢。」

泰森立刻來了精神,說:「太好了!求求你,就明天吧!」

我沒有應承,百般勸說下泰森才和彩虹馬告別,攀上了爬梯。彩虹馬發出一聲充滿傷感的嘶叫,一個空翻跳入大海,不見了。

爬梯通向游輪的維修艙,甲板上堆放了許多黃色的救生艇。兩扇雙開門緊鎖,安娜貝絲用小刀撬了半天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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