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臭氣熏天的龍息

若依愁眉不展地說:「照我們這個速度,走八百年也到不了。可是又不能丟下蛇尾牛頭怪,這可怎麼辦?」

「哞——」貝茜叫了一聲。我們沿著碼頭行走,貝茜貼著岸邊游。金門大橋望過去沒多遠,走起來卻沒完沒了。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到西方的地平線上了。

我問:「為什麼非得在太陽落山前趕到呢?」

若依說:「赫斯珀里得斯四姐妹是落日女神。只有在日夜交替時,我們才能夠進入她們的花園。」

「如果錯過了,會有什麼事嗎?」

「明天就是冬至日。如果錯過了今天,我們就得等明天晚上了。可是,那時候眾神會議已經結束。所以說,我們必須在今晚救出阿耳忒彌斯。」

否則,安娜貝絲也活不成,我心裡暗想,但沒有說出口。

塔莉亞說:「不如我們搭車去吧。」

我問:「可貝茜怎麼辦?」

格洛弗忽然停下腳步,說:「有主意啦!蛇尾牛頭怪能夠適應不同的水體,對嗎?」

我說:「應該是吧。我是在長島海灣遇到它的。後來它從胡佛大壩冒了出來。現在,它又出現在這裡。」

格洛弗說:「對啊,也許我們能把它哄回長島灣呢。到了長島灣,喀戎會送它上奧林匹斯山的。」

「哞——」貝茜可憐地叫著。

「我……我認路,就讓我帶它走吧。」格洛弗說。

我深深地看了格洛弗一眼。他一向怕水,去年夏天差點淹死在魔獸之海。拋開恐水症不說,他先天也沒這個條件呀。一對羊蹄子跑起路還行,游泳嘛,可就差多了。

格洛弗說:「咱們當中,只有我能跟它通話交流。」

他彎下腰,在貝茜耳邊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貝茜立刻發出柔和的聲音,似乎很是滿意。

格洛弗說:「讚美你,自然之神,請你為我們提供一條安全通道吧。波西,你也向你的父親祈禱一下。看看他是不是能夠為我們在海里提供一條安全通道。」

雖然我不明白他們究竟怎樣才能從加利福尼亞州回到長島灣,不過,所謂「獸有獸道」,估計魔獸和人類走的不是一條路吧。這種怪事我見過的也不少。

我將精神集中在海的波浪、海的氣味和海的聲音中,禱告說:「父親,幫助我們吧。讓蛇尾牛頭怪和格洛弗平安返回混血營。請您在海中保護他們。」

塔莉亞說:「口說無憑,這種祈禱還需要一點像樣的祭祀品。」

我想了一下,然後脫掉身上的獅子皮大衣。

格洛弗說:「波西,你真捨得嗎?這件獅子皮……用處很大啊。海格力斯就曾用過它!」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瞅了眼若依,她的目光也投射過來。我頓時恍然大悟,知道若依所說的那位「負心郎」是誰了——那個英雄毀了她的人生,害得她被逐出家門,卻對世人隱瞞自己曾受過若依的恩惠:海格力斯,我一生中最崇拜的英雄。

我說:「如果我能活下來,那決不是因為獅子皮。我不是海格力斯。」

說著,我將獅子皮投入海中。陽光下,金燦燦的獅子皮在波浪中起伏了幾下,隨即消失在水裡。

海面風生水起。

格洛弗深吸了口氣,說:「不能浪費時間。」

他跳進海里,沒等他往下沉,貝茜見機地游過去,讓格洛弗摟住它的脖子。

我對他們說:「路上小心。」

格洛弗說:「沒問題,呃……貝茜?我們去東邊的長島灣。那個方向。」

「哞——」貝茜叫。

格洛弗回答說:「對,長島灣。島嶼的島,呃……長短的長。出發吧。」

「哞——」

隨著貝茜下潛,格洛弗嚇得大叫:「我不能在水裡呼吸!剛才忘說啦……」

撲通!

我暗暗求父親保佑,別忘了細節上的照顧,比如呼吸問題。

若依說:「終於解決了一個難題。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去我姐姐的花園呢?」

我說:「就按塔莉亞說的,找一輛汽車。現在想搭順風車不容易。這樣吧,呃,我們借一輛去。」

我對自己的這個建議大不以為然,雖然事關生死,但偷竊仍然屬於可恥的行徑,而且,我們還可能因此而引起別人的注意。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好墮落一次吧。

「等等,」塔莉亞說著,開始在背包里摸索,「在舊金山市,有一個人能幫我們。我有他的地址。」

我問:「誰啊?」

塔莉亞掏出一張皺巴的紙片,說:「他叫切斯教授。是安娜貝絲的父親。」

兩年來,我經常能聽到安娜貝絲對她父親的抱怨,因此切斯教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個典型的青面獠牙的大惡魔。驟然見到真人,沒想到他居然是一個戴著舊式飛行員帽子和護目鏡的普通人。雖然樣子古怪了些,但絕對不是惡魔。

「你們好,」他的聲音很友善,「你們是來送飛機的吧?」

塔莉亞、若依和我面面相覷。

我說:「呃,不,先生。」

他說:「見鬼,我還需要三架『駱駝』飛機。」

「好吧。」我順著他的話說,雖然壓根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們是安娜貝絲的朋友。」

「安娜貝絲?」他如遭電擊,身體登時挺直了,急切地問,「她還好嗎?出什麼事了?」

我們沒有回答。不過他從我們的表情上猜到了不好的消息,於是焦急地摘下帽子和護目鏡,顯露出淺黃色的頭髮和深棕色的眼睛。安娜貝絲頭髮的顏色大概來自她父親的遺傳。切斯教授算得上是個英俊的中年男子,不過就是有些邋遢,鬍子看上去像是好多年沒刮過一樣。襯衫的扣子也扣錯了,導致領子一邊高,另一邊低。

「快請進。」他說。

看樣子,切斯教授一家在這裡住的有些日子了。樓梯上站了幾個「樂高」牌玩具機器人,兩隻懶貓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呼大睡。咖啡桌上高高壘起一摞雜誌,一件小孩子的冬衣被扔在地上。整個房間內充滿了新烘烤出來的巧克力曲奇的甜香味。屋子很凌亂,但令人感到溫馨。

「爸爸!」一個小男孩兒叫道,「他把我的機器人拆開了!」

切斯教授心不在焉地說:「鮑比,不許拆你弟弟的玩具。」

那個小男孩兒撅起小嘴說:「他是馬修,我才是鮑比!」

切斯教授喊道:「馬修,不許拆你弟弟的玩具!」

「好吧,爸爸。」

切斯教授對我們說:「跟我來,咱們去樓上的研究室里說話。」

「親愛的?」安娜貝絲的繼母走進客廳,一雙手在圍裙上擦著。她是一位漂亮的亞洲婦女,染成紅色的頭髮挽成一個小圈。

她問:「這幾位是誰?」

切斯教授說:「呃,這位是……」

他茫然地看著我們。

安娜貝絲的繼母嗔道:「弗雷德里克,你竟然沒問客人的名字?」

我們頗為尷尬,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切斯夫人熱情好客,關心地問我們肚子餓不餓。聽到我們承認確實有些餓,她對我們說,她已經準備了曲奇、三明治和飲料。

切斯教授說:「親愛的,他們是為了安娜貝絲的事情來的。」

我以為切斯夫人的臉色會立馬掉下來,沒想到她神情關切地說:「那好,你們趕快上樓,一會兒我把吃的送上去。」然後她沖我微笑地說,「很高興見到你,波西。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呀。」

走進切斯教授的研究室,我驚訝地說:「哇噢!」

屋子內堆滿了書,不過更為扎眼的是屋子中央的大沙盤。上面有假山、假樹,還有用藍色油漆畫的河流。沿著河流兩岸,停放了許多坦克模型和士兵模型。沙盤的上方,懸吊著老式的雙翼飛機。飛機被調整成各種空中格鬥的姿勢。

切斯教授微笑說:「這個沙盤模擬的是伊普爾第三次戰役。我現在正在寫一篇論文,主題是如何利用『駱駝』戰機轟炸敵軍前線。我相信,如果運用得當,『駱駝』戰機將會在戰場上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說著,他從吊繩上摘下一架飛機模型,持著它從敵軍上空俯衝轟炸,嘴裡還模擬著發動機的轟鳴聲,表演得十分熱鬧。

雖然安娜貝絲對我說過她的父親是一位軍事歷史學教授,但從沒提過他還會玩士兵模型大戰的遊戲。

若依走上前,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沙盤上的排兵布陣,然後說:「德軍士兵距離河邊太遠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

切斯教授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

若依認真地說:「我當時在場。阿耳忒彌斯為了讓我們了解戰爭的殘酷和人類的自相殘殺,特意帶我們親身經歷了一次。戰爭是一種浪費資源的人類行為。」

切斯教授吃驚得合不攏嘴:「你是?」

「她是一名狩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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