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險承諾

黑傑克徑直往海灘飛去。雖然我是被強拉的壯丁,不過騎上飛馬後我的心情就立刻變得舒暢了。以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掠過起伏洶湧的波濤,海風呼呼拂面,浪花滾滾飛濺——哈哈,比衝浪爽一百倍還不止。

「到了,」黑傑克減慢速度,在海面上飛了一個盤旋,「就在下方的海里。」

「多謝。」我從它背上下來,一個倒栽蔥,筆直地扎進大海里。

這個驚險特技我在近幾年玩得越來越純熟。如今我在海里可謂如魚得水,想潛多深就潛多深。簡單得很,只需要用意念控制水流,使其推動我向前遊動就行了。在水中自由呼吸這種小兒科更不在話下。而且由於身周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就連衣服都不會濕。

四周是黑暗的海底世界。我如同一顆子彈般往水下飛速穿行。

二十,三十,四十英尺。水壓越來越大,漸漸令人有些不舒服起來。但我從沒有用魔法卸掉水壓——不為別的,就想看看自己能潛多深。按照普通人的體質,潛至海平面以下二百英尺的時候,身體就會像一隻易拉罐,撲哧爆裂。

在這麼深的海里,而且還是在夜間,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僅能感覺到身周海生動物的體溫和水流的冰涼。眼睛看不見,卻對周圍的一切事物都瞭然於胸,這種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嗯,到底了?我看見三匹海馬正環繞著一隻倒扣在海底的小船遊動。這些海馬長得十分美麗,尾巴波光閃閃,如同絢麗的彩虹。潔白的馬鬃隨水流而飄逸,好像風雷下疾馳的駿馬,惹人無限遐想。

不過此時這些海馬似乎在為什麼事而煩惱。

我游上前,看見有個黑影——似乎是某種動物——被卡在船下,一團漁網將它裹纏得死死的。這種漁網是海中動物最痛恨的對象,它通常被凡人們安裝在拖船上,拖船開動一段距離後,漁網能把遇到的所有東西都打撈乾凈,經常網到一些鯨魚和海豚,偶爾甚至連一些傳說中的動物也難逃厄運。不過,遇到這種裹纏成死結的情況,漁夫們也懶得費勁,直接一刀割斷便了,任由那些被網捕的動物們在海底困守等死。

很顯然,我面前的這個倒霉蛋就被困在了長島海灣里。這倒霉蛋越掙扎,漁網便纏得越死。漁船的一頭本來斜架在礁石上,經過它這麼幾番折騰,架在礁石上的那一端開始下滑,眼看著就要砸在倒霉蛋的身上。

海馬們見狀焦急得不行,想去幫忙卻又不知所措。一匹海馬想咬斷漁網,可海馬的牙齒天生是用來吃海草的,至於對付漁網嘛,好像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這些海馬別看個個四肢發達,威武雄壯,可是,嘿嘿,(你附耳過來,我給你小聲說)腦袋似乎不大靈光。

「快救救它,大人!」一匹海馬看見我,急忙招呼說。其餘海馬也都上前求情。

我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個倒霉蛋。由於小海馬們調皮搗蛋,經常惹麻煩,為此我沒少跑腿。因此一開始我便先入為主,以為那是一匹小海馬。但這時我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一種不屬於海底世界的聲音:

「哞——」

我湊近一看,頓時嚇得差點跳起來,那個倒霉蛋居然是頭牛。我見過陸地上的牛,聽說過海里的海牛,可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長著蟒蛇尾巴的牛。前半身是牛——充其量算牛犢吧,黑色的毛,可憐兮兮的棕色大眼睛,白色的鼻子——後半身則是一條深棕色的蛇尾,蛇身上下兩面都長有魚鰭,彷彿一條巨型鱔魚。

「哇噢,小傢伙。」我驚詫地說,「你從哪兒來?」

那動物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哞——」

聽不懂。我可以和馬說話,可不會對牛彈琴。

一匹海馬還算機靈,見狀告訴我說:「大人,我們也不認識這是什麼動物。最近發生了好多奇怪的事。」

我嘀咕說:「是啊,還用你說?」

沒辦法,我拔出激流劍,準備硬來。

那牛蟒頓時驚慌起來,開始拚命掙扎。

我說:「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讓我把這漁網割開。」

牛蟒聽不懂我說的話,掙扎得更加激烈,翻滾了幾次之後被漁網纏得更緊了。

船身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隨時都可能砸下來。海底泥沙泛起,周圍混濁不堪。海馬們嚇得驚叫起來。這些海馬啊,除了會瘋叫,一點忙都幫不上。

「不哭,不哭!」我挪開激流劍,用柔和的口吻輕輕哄道。這一招果然見效,海馬和小牛蟒漸漸安下了心。我鬆了口氣,好在局面沒有失控。

「放輕鬆,喏,沒有劍,看到了吧?手裡沒劍。想些好的事情:呃,海草,牛媽媽。對了,還有素食主義者。」我竭力討好說。我不知道小牛蟒聽懂沒有,不過我的語氣令它安靜下來。原先圍著我瘋轉的海馬們也減慢了速度。

海馬們懇求說:「大人,請您救它出來吧!」

我說:「放心,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

不過,對於這個「暈劍」的小傢伙,我總不能不顧它的激烈情緒,在它(我猜測這個小傢伙可能是個母的)面前拔劍割開漁網吧?也不知這小傢伙經歷過什麼慘事,對刀劍之類的東西居然如此恐懼。

我想了半天,對海馬們說:「有辦法了。大家都聽我的命令,讓你們怎麼推,你們就怎麼推。」

於是我指揮海馬們推漁船。在三匹海馬的強大馬力下,沉船總算被挪開了。

解除了沉船壓頂的危險後,我開始對付那個破漁網。太費勁了,整個漁網絞成了一團,我小心翼翼,將漁網分成幾個部分,一個部分一個部分地解開。逐漸地,漁網上的鐵球和魚鉤被我一個個地清理出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感覺像過了一輩子似的——上回我的遊戲機上的電線纏成了一團,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完全解開。跟這個漁網一比,那個就顯得太小兒科了。

在解開漁網的過程中,我不停地和小牛蟒說話,撫慰它焦慮的情緒。小牛蟒顯得很安靜,只是偶爾哼唧兩聲罷了。

我說:「別緊張,貝茜。聽話牛,乖乖牛。」「貝茜」是我給小牛蟒起的名字,也不知為什麼,我就覺得它叫這個名字好。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漁網終於被解開了。小牛蟒迫不及待地從網中鑽了出來,興奮地翻了一個筋斗。

海馬們也都歡呼雀躍,一個勁兒地謝我。

「哞——」小牛蟒用鼻子頂了頂我,目光中充滿了友善。

我說:「好啦,好啦,乖乖牛。呃……不許再惹麻煩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在海底待了多長時間?至少有一個鐘頭了吧。哎呀,我必須在百眼巨人或者鷹身女妖發現我私自外出之前趕回去。

我越想越慌,急急忙忙地往海面上浮。剛一露頭,黑傑克立刻飛過來。等我摟住它的脖子坐穩後,黑傑克抖擻精神,朝混血營的海灘飛去。

「老大,成功了嗎?」

「成功了。我們救下了一個小……東西。懸得很,那群海馬真瘋,差點被它們踩死。」

「看開點,好人不好做啊,老大……喂,你揪下的馬鬃別扔,待會兒還給我,好嗎?」

我騎在馬背上,思緒又飄到了昨晚做的那個夢上。安娜貝絲奄奄一息,躺在盧克懷裡的那一幕令我無法忘懷。我能救一隻小魔獸,卻救不了我的朋友。

快到宿舍的時候,我隨意朝餐廳那兒瞥了一眼,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身影——一個男孩兒鬼鬼祟祟地藏在一根圓柱後。

啊,是尼克。現在天還沒亮,離吃早飯的時間還早著呢,這小傢伙跑這裡來幹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想到尼克談論起神話版遊戲時那股子滔滔不絕的狠勁兒,我就有些發憷。一旦被這小子纏住,想脫身可沒那麼容易。不過就憑尼克鬼鬼祟祟的樣子,我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終於,我說:「黑傑克,把我悄悄送到那根石柱後,好嗎?」

事情差點被我搞砸了。

我沿著石階,悄無聲息地來到距離尼克大約三米的一根石柱後。尼克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餐廳上,渾然不知已經被人盯上了。

我越看越奇怪,真想上前大聲質問:「你在搞什麼鬼?」忽然間,我明白過來,原來他是在學格洛弗刺探狩獵者啊。

餐廳內傳出兩個女孩兒的談話聲。不會吧,大半夜聊天?

也對,月亮女神的手下嘛,時間觀念跟普通人不一樣。

我從口袋中拿出安娜貝絲的隱身帽戴在頭上。感覺沒什麼兩樣。於是我抬起手,哇噢,真的看不見!

有了這個寶貝,我頓時膽大了幾分,躡手躡腳地走到尼克身邊。餐廳內光線不好,不過我從聲音中認出那兩個女孩兒:若依和比安卡。聽上去兩個人似乎在爭吵。

若依說:「這根本無葯可治。起碼不能立刻治好。」

比安卡問:「可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若依火冒三丈地說:「不過是愚蠢的小把戲。一看就是赫爾墨斯族的斯偷爾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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