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想什麼?」克拉麗絲把希蓮娜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希蓮娜努力吞咽了一下,但她的嘴唇乾裂了:「不會……聽。阿瑞斯營房只……跟隨你。」
「所以你偷走了我的盔甲,」克拉麗絲不敢相信,「趁我和克里斯出去巡邏,偷走我的盔甲,假扮成我。」她望著她的同伴,「難道你們誰都沒注意到?」
阿瑞斯營員們一個個低頭望著靴子,沉默不語。
「別怪他們,」希蓮娜說,「他們願意……相信我就是你。」
「你這個阿芙洛狄忒的傻女孩,」克拉麗絲抽泣起來,「你就這樣沖向德拉貢?為什麼?」
「都是我的錯,」希蓮娜說著,一行淚珠從臉龐滑下,「德拉貢,貝肯道夫的死……營地的危脅……」
「別說了!」克拉麗絲說,「那不是真的。」
希蓮娜攤開手。她掌心裡有一串銀色項鏈,醒目的鐮刀標誌——克洛諾斯的標誌。
一隻冰冷的手將我的心團團圍住:「你就是那個內奸?」
希蓮娜用力點點頭:「在我……在我愛上貝肯道夫之前,盧克對我很好。他是那麼……迷人,英俊。後來,我不想再幫他,可他威脅說要把這事說出去。他保證……說我這是在拯救生命,避免更多人受到傷害。他告訴我他不會傷害……貝肯道夫。他騙了我。」
我的目光與安娜貝絲交織在一起,她臉色蒼白,彷彿有人從她腳底下奪走了整個世界。
在我們身後,戰鬥還在繼續。
克拉麗絲怒視著她的營員們:「快,去幫助那些人馬,保護好大門,快去!」
他們爭先恐後地加入了戰鬥。
希蓮娜發出沉重而痛楚的呼吸聲:「原諒我。」
「你不會死的。」克拉麗絲不願放棄。
「貝肯道夫……」希蓮娜的眼神遊離了,「見到貝肯道夫……」
她再也沒有說一個字。
克拉麗絲抱住她痛哭失聲。克里斯拍拍她的肩頭。
終於,安娜貝絲替希蓮娜合上了眼睛。
「我們要去戰鬥,」安娜貝絲的聲音變得冷酷而堅決,「她用自己的生命幫助了我們,我們必須給她以光榮。」
克拉麗絲抽泣一聲,擦了擦鼻子:「她是個英雄,明白嗎?一個英雄。」
我點點頭:「來吧,克拉麗絲。」
她從一位陣亡的同伴身邊撿起一把劍:「一定要讓克洛諾斯血債血償。」
我很願意說是我把敵人從帝國大廈趕走了,而事實是,這一切都是克拉麗絲的功勞。即便沒有盔甲和長矛,她在戰場上依然所向披靡。她駕著戰車衝進泰坦的軍隊,將一切壓在了滾滾車輪之下。
她激勵了所有人的心,就連驚慌失措的人馬也開始重新集合隊伍。狩獵者們從犧牲的同伴身上搜集箭支,一輪接一輪向敵人射去。阿瑞斯營員橫劈豎砍,殺敵是他們最喜好的事情。怪獸漸漸向第三十五街退去。
克拉麗絲駕車飛奔到德拉貢的屍體前,將一個抓鉤鉤進它的眼窩。她一拍馬,戰車騰空而起,德拉貢被拖在車後,彷彿中國新年的巨龍。她向敵軍追去,對他們大罵,激他們與她對戰。她的戰車向前飛去,我發現她真的在燃燒,一片紅色火焰圍繞在她周圍。
「阿瑞斯的保佑,」塔莉亞說,「我第一次親眼目睹。」
這時候,克拉麗絲與我一樣刀槍不入。敵人向她射出的矛與箭全都無法靠近她。
「我是克拉麗絲,德拉貢殺手!」她大叫,「我要殺光你們!克洛諾斯在哪兒?快把他交出來!他是個懦夫嗎?」
「克拉麗絲!」我沖她喊,「快停下,撤退!」
敵人沒有應聲。慢慢地,他們撤到了一片由德西納組成的盾牆後面,而克拉麗絲在第五大道盤旋,繼續向敵人挑戰。兩百英尺長的德拉貢屍體在人行道上摩擦,發出空空的聲音,彷彿有一千把刀在劃響。
與此同時,我們照料著傷員,把他們帶進大廳。敵人已離開我們的視線很久,克拉麗絲還在帶著她可怕的戰利品在大街上穿梭,叫喊克洛諾斯與她對戰。
克里斯說:「我去看看她,她一定會累的,我得讓她回到裡面來。」
「營地怎麼樣?」我問,「那兒還有人嗎?」
克里斯搖搖頭:「就只剩下阿耳戈斯和自然精靈了,珀琉斯還在看守著大樹。」
「他們肯定堅持不了多久,」我說,「不過很高興你們能來。」
克里斯哀傷地點點頭:「很抱歉這麼久才來。我試圖跟克拉麗絲講道理,我說如果你們都死了,看守營地就失去了意義,我們所有的朋友都在這裡。我很抱歉希蓮娜……」
「我的手下會幫助你們防守,」塔莉亞說,「安娜貝絲和波西,你們倆應該到奧林匹斯去。我有種感覺,他們那兒會需要你們設立最後的防線。」
大廳里的門童已經不見了。他的書倒扣在桌上,椅子空空如也。然而,大廳的其餘地方塞滿了受傷的營員、狩獵者與半羊人。
康納和特拉維斯在電梯迎候我們。
「是真的嗎?」康納問我,「關於希蓮娜?」
我點點頭:「她死得很壯烈。」
特拉維斯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哦,我還聽說……」
「就這樣吧,」我說,「別再說了。」
「好吧,」特拉維斯咕噥,「聽我說,我們分析,泰坦的軍隊進電梯時會遇到麻煩,他們得幾個一批地上去,巨人們就根本進不去了。」
「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我說,「有沒有辦法讓電梯停運?」
「這有點兒難度,」特拉維斯說,「通常需要鑰匙卡,可是門童不見了。這說明防守已經崩潰,現在任何人都能走進電梯,直達頂層。」
「那麼我們就不能讓他們靠近電梯門了,」我說,「我們必須把他們遏制在大廳里。」
「我們需要增援,」特拉維斯說,「他們會不停往裡沖,最終還是會打垮我們。」
「再沒有增援了。」康納訴苦道。
我看了看大廈外的歐拉芮夫人。它正對著玻璃門嗅來嗅去,到處沾滿了它的口水。
「也許並非如此。」我說。
我走到屋外,用手拍了拍歐拉芮夫人的嘴巴和鼻子。喀戎已經替它包紮好爪子,可它依然一瘸一拐。它的皮毛上沾滿了泥土、樹葉、比薩餅渣和已經幹了的怪獸血。
「嘿,女孩,」我裝出樂觀的樣子,「我知道你累了,不過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大忙。」
我靠在它身邊,對它耳語起來。
歐拉芮夫人影子旅行離開之後,我回到大廳里安娜貝絲的身邊。去往電梯的路上,我們發現格洛弗跪在一個受傷的老半羊人身邊。
「萊尼爾斯!」我說。
老半羊人的樣子糟糕極了,他嘴唇發藍,肚皮上插了一支折斷的長矛,他長毛的山羊腿痛苦地扭曲著。
他努力想看清,可我想他並沒有看見我們。
「格洛弗?」他嘟囔。
「我在這兒呢,萊尼爾斯。」格洛弗拚命忍住淚水,雖然萊尼爾斯曾經對他說了那麼多可怕的話。
「我們……我們勝利了嗎?」
「嗯……是的,」他撒謊了,「多虧了你,萊尼爾斯,我們把敵人趕走了。」
「我告訴過你,」老半羊人咕噥,「真正的領袖,真正的……」
他最後一次閉上了眼睛。
格洛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把手放在萊尼爾斯的額頭上,對他說著古老的祝福。老半羊人的身體化做一堆新鮮泥土上一棵幼小的樹苗。
「月桂樹,」格洛弗驚訝地說,「噢,那隻幸運的老山羊。」
他將小樹苗捧在手裡:「我……我應該把它種下,種在奧林匹斯山的花園裡。」
「我們正好要去那兒,」我說,「一起來吧。」
電梯播放著輕音樂一路上升。我想起了第一次來到奧林匹斯山的時候。那年我十二歲,安娜貝絲和格洛弗還不認識我。而他們現在與我在一起,這讓我感到快慰。我有種感覺,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冒險了。
「波西,」安娜貝絲輕聲說,「關於盧克,你是對的。」這是她第一次說起希蓮娜的死。她注視著電梯上顯示的數字變化成魔力數字——四百,四百五十,五百。
我和格洛弗交換了一個眼色。
「安娜貝絲,」我說,「我很抱歉……」
「你一直想告訴我,」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盧克不好,我就是不相信你的話,直到……直到我聽說他利用希蓮娜。現在我明白了,我希望你高興。」
「這並不能讓我感到高興。」
她把頭靠在電梯壁上,避開我的目光。
格洛弗小心地把樹苗捧在手上:「好吧……又能在一起可真好。爭吵,與死神擦肩而過,近乎絕望的恐懼。噢,瞧,我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