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芮秋做的壞交易

我拉起阿波羅營房的威爾·索雷斯,告訴他的兄弟姐妹們繼續尋找邁克爾。我們向一個熟睡的騎手借了一輛雅馬哈FZ1摩托車,用足以讓我媽媽突發心臟病的速度向廣場酒店飛馳。我以前從未騎過摩托車,可這並不比騎天馬難到哪裡去。

一路上,我注意到很多空空如也的雕像底座。二十三號計畫看來奏效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五分鐘後,我們趕到了廣場酒店。這是一座老式白色石頭酒店,藍色三角形屋頂,坐落在中央公園東南角。

從戰術上講,廣場酒店是作為指揮部的最佳地點。它不是城裡最高的建築,也不在市中心。多年以來,它老式學校的風格吸引了很多著名的混血者來到這裡,比如甲殼蟲樂隊、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等等,所以我想這地方應該不錯。

我在路邊加大油門,一個拐彎停在酒店外面的噴泉邊。

我和威爾跳下車。噴泉頂上的雕像對我們喊:「哦,好吧,我想你也需要我替你們看車子!」

這是一尊真人般大小的青銅雕像,立在一個花崗岩石盆中央。她腿上裹著青銅衣物,手裡舉著一籃金屬水果。以前我從未注意過她,再說以前她也從沒跟我說過話。

「你應該是得墨忒耳吧?」我問。

一個銅蘋果飄到我頭頂。

「每個人都認為我是得墨忒耳!」她抱怨道,「我是彭彭娜,羅馬的富裕女神,不過你們怎麼會關心呢?沒人在意我們這些小神。如果你們在意小神的話,你們就不會輸掉戰爭了!為摩耳甫斯和赫卡忒高呼三聲!」

「看好摩托車。」我告訴她。

彭彭娜用拉丁文罵了句什麼,扔過來更多的水果,我和威爾向酒店裡跑去。

其實我還從未走進過廣場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燈和暈過去的有錢人蔚為壯觀,不過這些並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兩個狩獵者為我們指引了電梯的方向,我們來到頂樓的套間。

混血者佔滿了頂上的幾層。營員和狩獵者疲憊地在沙發上睡覺,在浴室里清洗,撕下真絲窗帘包裹傷口,或者是從客房的小酒吧里補充食物和蘇打水。兩頭雪狼正從馬桶里喝水。看到這麼多朋友經過一夜激戰倖存下來,我感到一些寬慰,不過每個人都顯得筋疲力盡。

「波西!」傑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得到報告……」

「待會兒再說,」我說,「安娜貝絲在什麼地方?」

「在露台上,她還活著,夥計,不過……」

我推開他。

換做別的時候,我一定會很喜歡陽台上的景緻。它正對中央公園,而這個早晨也格外晴朗清澈,對野餐或是遠足來說再好不過。只要不是與怪獸戰鬥,別的什麼都行。

安娜貝絲躺在一張安樂椅上,臉色蒼白,頭上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雖然她裹在毯子里,卻還在發抖。希蓮娜正用一條冷毛巾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

我和威爾從一堆雅典娜營員中擠到前面。威爾揭開安娜貝絲的繃帶,檢查傷勢,我差點兒暈了過去。血已經止住,但傷口卻很深。傷口周圍的皮膚露出可怕的綠色。

「安娜貝絲……」我說不出話來。她為我擋住了這一刀。我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匕首上有毒,」她喃喃道,「我真傻,是嗎?」

威爾鬆了一口氣:「還不壞,安娜貝絲。只要再多幾分鐘,我們就難辦了。毒液還沒有浸入肩膀,躺著別動,什麼人幫我取一點瓊漿來。」

我抓過一個水壺。我握住安娜貝絲的手,威爾用神酒替她清洗傷口。

「哎喲,」她叫,「哎喲哎喲!」我的手指被她捏成了紫色,但她乖乖按照威爾的吩咐一動不動地躺著。希蓮娜在一旁輕聲說著鼓勵的話。威爾在傷口處敷上一塊銀色的藥膏,又用古希臘語念了幾句話——獻給阿波羅的讚美詩。接著,他給安娜貝絲纏上新繃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治療一定讓他耗費了很多能量,他的臉色幾乎與安娜貝絲一樣煞白。

「這應該就好了,」他說,「不過我們還需要一些凡人的東西。」

他抓過一張酒店的信箋,草草寫了幾行字,把它遞給雅典娜營房的一個人:「第五大道上有家杜安·里德藥店。通常我決不偷……」

「我去。」特拉維斯自告奮勇地說。

威爾瞪了他一眼:「無論你拿了什麼,留點兒現金或者德拉克馬算做是付的錢。不過現在事情緊急,我有種預感,我們可能有更多的傷員。」

沒人對此表示異議。幾乎找不到毫髮未損的營員,除了我。

「來吧,夥計們,」特拉維斯說,「讓我們給安娜貝絲騰點兒地方,我們要去洗劫一家藥店……我是說,光顧。」

混血者們紛紛回到屋內。離開之前,傑克抓住我的肩膀:「我們晚點兒再說,不過事態都控制住了。我在用安娜貝絲的盾牌留意著戰事的發展。不知道為什麼,黎明的時候敵人撤退了,可我們還是在每座橋樑和隧道都設了警戒。」

「謝謝了,夥計。」我說。

他點點頭:「你別著急。」

他隨手關上露台門,把希蓮娜、安娜貝絲和我留在了露台上。

希蓮娜把一塊冷毛巾敷在安娜貝絲的額頭:「這都是我的錯。」

「不,」安娜貝絲虛弱地說,「希蓮娜,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

「我在營地什麼用也沒有,」她咕噥道,「不像你和波西。要是我是個更好的戰士……」

她的嘴唇在發抖。自從貝肯道夫死後,她的情況變得更糟了。每一次我只要看見她,我總會為貝肯道夫的死感到憤怒。她的表情讓我想到了玻璃,她會在任何時候碎裂。我對自己發誓,要是找到那個害死她男朋友的內奸,我一定把他交給歐拉芮夫人,當做它的狗骨頭玩具。

「你是一個偉大的成員,」我告訴希蓮娜,「你是我們最棒的天馬騎手,你和大家相處得很好。相信我,任何能與克拉麗絲做朋友的人都有天賦。」

她看著我的目光彷彿是我剛剛提醒了她什麼:「對了!我們需要阿瑞斯營房。我可以去跟克拉麗絲談談。我相信能說服她來幫助我們。」

「哇,希蓮娜。即便你能離開曼哈頓島,克拉麗絲太固執了,一旦她生起氣來……」

「求你,」希蓮娜說,「我能騎天馬去。我一定能回到營地,讓我試試吧。」

我和安娜貝絲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不喜歡這個主意。我並不認為希蓮娜能夠說服克拉麗絲加入戰鬥。另一方面,希蓮娜現在心神不寧,很可能會在戰鬥中傷到自己。也許派她回營地能讓她分散一些注意力。

「好吧,」我告訴她,「我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希蓮娜擁抱了我一下,然後笨拙地退到一邊,看著安娜貝絲:「嗯……對不起。謝謝你,波西!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她一出門,我就跪倒在安娜貝絲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她還在發燒。

「你擔心的樣子很可愛,」她低聲道,「眉毛都擰到一塊兒去了。」

「我還欠你一個情,所以你不能死,」我說,「你為什麼要替我挨那一刀?」

「換做是你也會這麼做的。」

這是事實,我想我們倆都清楚這一點。可我依然覺得好像有人在用一把冰冷的鐵棍戳我的心那麼難受。「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

我四下望了望,確信只有我們倆在這裡。然後我湊到她近前,低聲對她說:「我的阿喀琉斯弱點。要不是你替我受了這一刀,我死定了。」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的呼吸中有一股葡萄的味道,也許是來自瓊漿的味兒。「我不知道,波西。我只是預感到你有危險。哪兒……你的弱點在哪兒?」

我不該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可這是安娜貝絲,如果我連她都信不過,那我還能信任誰呢?

「我背後的這個小地方。」

她抬起手:「哪兒?在這兒嗎?」

她的手摸到我的脊樑上,我的皮膚感到一陣刺痛。我把她的手指挪到將我與世界相連的那一點。彷彿一千伏的電流穿過了我的身體。

「你救了我的命,」我說,「謝謝你。」

她把手挪開,我卻沒有鬆手。

「那你欠我一個情,」她虛弱地說,「還有什麼消息?」

我們凝望著太陽照亮的整座城市。此刻的紐約本來應該是車水馬龍,然而今天卻沒有了汽車喇叭的鳴叫,人行道上也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遠處,我能聽到一輛汽車的警笛聲在街道間回蕩。一縷黑煙在哈萊姆地區上空裊裊升起。不知道摩耳甫斯的咒語襲來的時候有多少爐子被點燃著,又有多少人在做晚飯的時候悄然入睡。很快,城市裡就將燃起更多的火。紐約的每一個人都處在危險之中,而他們的生死全靠我們了。

「你問過我,為什麼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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