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野店

穿越成了小白菜,第一件事是給自己找條粗點的大腿

初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若是在山林間,這寒意就更濃了。

周康施施然騎著馬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邊行邊欣賞著路旁的春景,心情很是不錯。這時候殘冬已過,漫山遍野都是才冒頭的綠芽嫩苗,彷彿為大地蒙上一層薄薄的綠紗,別有一番意境。只可惜時時迎面吹來的風實在寒冷,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忙將身上的斗篷攏緊了些。

林中的樹木漸漸密了,伸出來的枝丫給騎馬而行的人們造成了許多不便,地上還堆著些不知何人砍倒的雜樹枝幹。周康便下了馬,他身後隨行的幾人見狀也依樣畫葫蘆。曾在周家效力多年的老僕丘大就顛顛地跑了上來:「老爺,這荒山野嶺的,哪裡像是有路的模樣?方才在碼頭遇見的那個小子定是胡亂說的!早知如此,咱們就該走大道、官道,也不至於在這山裡瞎繞!」

周康撫了撫頜下的山羊鬍:「我們才從大道上走來,不過走了半里地,未必就真的迷了路。那小子曾說過,穿過林子後就可以看見清河縣城的城牆了。這林子能有多大?等過去了再說吧。」他又張望了下四周:「更何況,慢慢欣賞山景,也別有一番趣味。」

丘大一聽就急了:「老爺!若是平日,隨你怎麼賞景都行,可如今這天都快黑了,要是天黑以後還到不了清河縣城,咱們可就得在山裡過夜了!這如何使得?!」

周康卻只是微笑:「那也不要緊,我們先前也不是沒試過在山裡過夜,我瞧這山裡不像是有野獸的模樣,再說,這林子離大道也不遠嘛。」

丘大有些頭痛,瞥了眼跟在後頭的兩個牛高馬大的隨從,忍不住抱怨:「都是老爺胡鬧,說什麼微服私訪,非要丟下跟的人和那一大堆行李,只帶著三兩個人就先行一步。若是這會子帶足了行李,有馬車,有被鋪,人手也足,即便在山裡過夜也不怕。如今沒人沒東西,老爺哪裡受得了這個罪?!」

周康仍舊不以為然:「出門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裡舒服,將就著也就是了。我要微服先行,也是因為這清河縣積弊多年,不說有藩王亂政,更有貪官污吏橫行為惡,以至流民動亂,民不聊生。雖說前任縣令已伏誅,但他在此地為官多年,一手遮天,定有不少爪牙殘存。我若是擺明身份,帶著眾人出行,不免打草驚蛇,讓他們有機會事先做些手腳,蒙蔽於我。倒不如輕騎簡從,先到清河縣探訪一二,日後行事也不至於被人糊弄。」

丘大不過是擔憂他起居安全,見他有正當理由,也不敢再勸,只是對主人的安排仍有些不滿:「老爺說的雖有理,但出門在外,總要多帶幾個侍候的人。若是嫌丫頭笨手笨腳,帶兩個手腳利落的小廝也行啊,至少有人給老爺端茶倒水,做飯鋪床。老奴年紀大了,做事不比從前利索,手腳也粗些。後頭那兩兄弟是親家老爺打發來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輕易使喚不動的,能頂什麼用?總不能讓老爺自個兒動手做活吧?!」

周康笑著擺了擺手:「焦三焦四是我丈人手下的能人,奉了命來護衛我一路平安,怎能拿他們當奴僕使喚?丘叔你就放心吧,一點小事我還是做得來的。過兩日家裡人就能到縣城與我會合了,這點功夫不算什麼。」

丘大皺眉又要再勸,但他年紀大了,有些耳背,自以為說話小聲,其實聲量已足夠讓後頭跟著的兩人聽見了。那對同樣長著絡腮鬍子的兄弟聽了,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輕些的便上前道:「丘大,你休要胡說八道!周姑爺但有吩咐,我們兄弟幾時不聽從來著?我們本是老侯爺的護衛,領著侯府的供奉,連姑奶奶都待我們客氣三分,我們不過是沒叫你一聲丘爺爺,沒像那些王八羔子一般對你阿諛奉承,你就三番五次埋汰我們,難不成你在周家比我們姑奶奶還要有臉了?!」

丘大氣得花白鬍子直抖:「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太太是個知禮的,待你們客氣些,是她厚道,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不過是個看家護院的……」

「都少說兩句吧!」周康打斷了他的話,好心情已經大打折扣。

他妻子王氏出身虞山侯府,是侯爺庶出的千金,性情雖溫婉大方,卻自詡娘家顯赫,有些自得之意。他自問也是名門之後,雖說祖上的爵位早已沒了,但書香傳家,並不比王家差什麼,不過念在夫妻多年情份,王氏還為他生了一兒一女,他也就不大放在心上。然而,此次京中風波,他不慎捲入其中,被一紙聖旨從六科給事中調任清河縣令,雖然一樣是七品,論權勢地位卻是一落千丈,王家就忍不住給他臉色瞧了,甚至連他到清河上任,妻子也沒帶著兒女隨行,而一向被他視作親人般的老僕,居然還要受王家兩個護衛的閑氣……

焦三清楚地看到周康神色不大對頭,便上前打圓場:「周姑爺都發話了,大家都少說兩句吧。丘爺爺,我兄弟性子粗,不會說話,您別跟他一般見識。眼下還是找地方過夜要緊,總不能委屈了周姑爺不是?」

焦四一聽哥哥這話,就知道他用意了,忙住了嘴。丘大倒是還有些不足,但焦三提醒了他,天很快就要黑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焦三又對周康道:「周姑爺,雖說碼頭那小子說這邊有捷徑,但咱們畢竟人生地不熟,天又快黑了,依小的看,不如還是退回官道上,折返碼頭邊的小鎮為佳。那裡雖不如清河縣城舒服,好歹也有家客店,比這荒山野嶺強多了。」

焦四也跟著附和:「是啊,周姑爺,咱們是粗人不打緊,您可是貴人,吃不了苦,不如退回去,晚上也有個熱被窩睡,有頓熱飯菜吃。趁現在折返還來得及,天再黑些,山路就難走了!」頓了頓,又道:「天黑了也賞了不什麼景,您要看明早再看吧!」

周康卻沒說話,只是舉手指向前方:「你們瞧,那是不是燈光?前頭一定有人家!天黑了,就上燈了。」

眾人皆是一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林子盡頭有一點顫悠悠的火光在跳動,不一會兒,就靜止下來,沒多久,又多了一點火光,紅紅的,在漸漸昏暗的山林中很是顯眼。

焦四覺得心裡有些發毛:「這……這不會是鬼火吧?!」他聽老人說過類似的故事。

丘大瞪他一眼:「你見過紅色的鬼火?那是燈籠!大紅燈籠!我們老爺已說了,前頭定有人家!」

既然有人家,說不定縣城就不遠了,晚上更不必露宿山林,跟折返四五里地去鎮上住小店相比,清河縣城是更吸引人的選項,於是他們都牽起馬加快了腳步。

那兩點火紅的燈光越來越近了,與此同時,他們還聽到一陣陣「轟」的聲音,不知是什麼,越來越響。待走出了林子,他們才發現,原來前方不遠處有一道水流,水勢湍急,從山頂直往山腳方向傾泄而下,到得他們前方二十餘丈處轉了個彎,勢頭才略和緩些,形成一條三四丈寬的河。從來路上看到的景緻推斷,這條河大概是百里河的一條支流,直流到碼頭邊上,才與百里河匯合為一。

在河的對岸,即使天色昏暗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河縣的城牆,離著不過是二三里路的距離,相比走官道繞一個大圈子,還真是條捷徑,可見那碼頭上的小子也不是胡說。只是河水湍急,要如何渡過?

丘大叫了周康一聲:「老爺,您瞧,那兩盞燈籠原來是家客店掛的!」

周康轉頭望去,果然看見離河邊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處宅院,瞧著是新建不久的房屋,木板都還未上漆,房屋外用樹枝圍了一圈籬笆,圈了個大院子,正面搭了個門棚,門上有匾,寫著「同福客棧」四個字,兩旁各掛了一盞大紅燈籠。他們方才在林子里瞧見的燈火,就是這兩盞燈籠散發出的光。

雖然在這種地方有間客店,讓人覺得奇怪,但畢竟就在縣城的眼皮子底下,不像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周康一行人都鬆了口氣,焦四還笑說:「居然是家野店,這老闆是怎麼想的?荒山野嶺的,即便離城近,又有誰會來住?」

周康沒應聲,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來路,又仔細瞧那同福客棧嶄新的房舍,微微笑了一笑。

他們又是說話又是指手畫腳的,客店中的人早已聽見了動靜,忙忙迎了出來:「客官快請店裡坐!小店是新開的,房舍傢俱都是嶄新嶄新的,最乾淨不過了。隨您是要打尖還是吃飯,小店包管讓您賓至如歸!」一邊說,一邊殷勤地要請周康等人進去。

周康卻不忙,只打量了來人幾眼,見那人二十來歲年紀,一身粗藍布短褐,滿臉是笑,瞧著就跟鄉間尋常莊稼漢沒啥區別,但渾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聽他說話的調調,也知道是個機靈的。周康便笑著問他:「你是這客店的掌柜還是小二?怎麼會在這裡開店呢?」

那人忙笑道:「小的是掌柜,這不是……旁邊河上建了橋,要往清河去的客商從此可以從這邊山道進縣城了,不必再繞個大圈子,小的就想,在這裡開家客店,興許能掙兩口飯吃呢?客官您快請……」

「河上有橋?!」周康打斷了他的話,「橋在何處?!」若是有橋,他這就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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