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說笑

「把懷錶藏在了何處?」高楨聽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呆了一呆。

趙琇點點頭,滿懷希冀地看著他:「我哥哥說,你從前常常在身上掛懷錶的,尤其是在出門的時候。可我在外面見你,就沒看到你身上掛了什麼東西。你到底把懷錶藏在哪裡了?」她有些沮喪地晃晃沉甸甸的袖子:「我只能揣在袖袋裡,要是冬天穿的衣裳厚還好,現在衣裳料子還是軟的,人人都能瞧見我袖子墜了一塊,祖母說不好看。」

高楨聽明白了,他看著她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玉雪一般的纖細手腕,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有需要時,我會把它揣在懷裡,或是別在腰帶上,但一般我都是丟給身邊侍候的人揣著,想知道時間時,問一聲就行了。」這絕對是真話!要不是因為這樣,當初先帝賜他的那隻鎦金鑲寶的懷錶就不會消失在海中了,當時它就放在他小廝的身上。

趙琇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心裡忍不住吐嘈一句封建社會貴族階層太罪惡什麼的。高楨的做法對她簡直沒有參考意義,她才不會把懷錶交給隨身侍候的丫頭婆子呢,這種東西當然要隨身攜帶才夠方便。

她開始盤算著,是不是應該在衣側或是衣襟下擺內層多縫一個小口袋,專門用來放懷錶?不然就做個方便取物的荷包隨身帶著好了。

高楨看著她,心情變得很好:「送你的禮物,你都很喜歡么?懷錶喜不喜歡?」

趙琇笑著點頭:「喜歡呀,特別是懷錶,我最喜歡了。我以後一定天天帶著它!」

高楨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那是我從前用過的東西,有些舊了,也不精緻漂亮,你不嫌棄么?」

「怎麼可能會嫌棄?」趙琇叫道,「我早就想要一個了,只要用著好。是新的舊的又有什麼關係?況且這是你用了那麼長時間的東西,肯定也很喜歡吧?你願意割愛,我還要感謝你呢。」

高楨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也沒什麼。皇上知道我在川沙堡時,把原來皇祖父賜的那隻懷錶弄丟了,恰好閩粵送上京的供品里,就有幾個懷錶,便順手賞了我一個。我想著這箇舊的放著也是白放著,不如送給你使。你不是一向很喜歡西洋物件么?」

趙琇笑道:「我也不是只喜歡西洋物件,只要是新奇、實用又方便的東西,我都喜歡。我家上房裡擺著一個自鳴鐘,我每日做事,總是要去那裡看時間。才能定下章程,來來回回的太麻煩了,若能隨身帶一個懷錶,就方便得多了。只是這個想法我只能悶在心裡,不敢開口。雖然家裡也有鋪子做洋貨生意。但我們家熟識的西洋商隊很少販賣這種東西,頂多就是運了一兩座鐘來而已,價錢都太高了,若有,那一定是送到宮裡去,絕不敢留下自用。你會送我這個,我真的非常驚喜。」

高楨嘴角翹得更高了:「是么?那幾本洋文書如何?宮花……今兒你倒是沒戴。」

趙琇摸摸自己的頭髮。笑道:「我在家偶爾也會戴花,只是那一匣子十二朵四季宮花,都十分精巧,一月一款,上頭的香味還跟花的香氣相對應,實在是太漂亮了。我都捨不得戴。況且我也不好穿紅戴綠的來你家,就照往日的打扮來了。至於那幾本書,倒還有些意思,一本拉丁文的《新約》,我以前看過英語版本的。內容都還記得一些,拿來溫習一下拉丁文好了,不過那幾本戲劇挺好的,居然是莎士比亞的作品,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從哪裡得來的。」

高楨微笑道:「這個姓莎的人我聽說過,他寫的戲在英吉利國很有名,但我不清楚他寫的都是些什麼戲。這幾本書,原都是宮裡收藏的。太祖皇帝時,有傳教士晉見,給太祖皇帝留下了兩本《聖經》,除了這本《新約》,另一本大約是《舊約》,還有一些雜書。太祖皇帝並不信洋教,收下書後,隨手就讓人放進書庫了。在宮中幾日,我鎮日無事,央了皇上恩典,進書庫尋幾本有趣的閑書,想讀給父王聽來解悶的,不想就看到了這幾本書。那本《舊約》已經殘了,裡頭的字也糊了一些,幾乎不能看。我當時想起你愛看這些洋文書,不知可看過這幾本。念頭一閃而過,等皇后娘娘問起送你什麼禮好時,我就立刻想起了這些書來。你若是看著好,我再進宮找找,記得那日在書庫中,我還看到幾本別的洋文書,瞧著跟你熟悉的英吉利話非常相象,好象是講算術與格物的。」

趙琇又驚又喜:「真的可以嗎?宮裡的書不好拿出來的吧?」不過如果真的有機會看到這些書,她願意手抄一份,就把原件送回去。

這對高楨來說卻只是小事一樁:「這有什麼?宮裡沒人看這個。書放在庫里也是白白黴壞了。皇后娘娘還說,若你懂得這個,不如就譯成本國文字,也讓她知道書里講的都是些什麼。」

這個任務有些艱巨,不過趙琇考慮了一下,還是答應下來:「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盡我所能把這幾本書的內容譯出來的。」

高楨聽了,又有些後悔方才這麼說:「若是太難,你也不必勉強,若是累壞了自己,就不值當了。」

趙琇擺擺手:「我當然不會這麼傻,皇后娘娘又沒規定時間,我慢慢兒翻譯就是了。」她還饒有興緻地跟高楨說起那幾本莎翁戲劇:「有一些講英吉利國王的,象是《理查三世》、《亨利四世》這兩部,可能翻起來比較難,故事也比較嚴肅,《麥克白》還是悲劇,不過還有一本《威尼斯商人》,一本《無事生非》,都是挺有趣的喜劇,大約翻出來後,給皇后娘娘做個消遣,是不成問題的。」

高楨見她頗有興緻,也就不再勸她:「那你自己看著辦吧,若是實在為難,就算了。京城裡又不是沒有通曉漢文的西洋傳教士。讓他們譯也是可以的。只是太祖皇帝時曾留下口諭,叫皇室後代子孫不要讓傳教士涉足政事,除了欽天監或是伎術官之職,不許西洋人擔任軍政要職。也不許朝臣與宮妃信教。因此宮裡素來很少與傳教士打交道。」

趙琇倒是隱隱明白太祖皇帝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口諭,笑了笑就算了,她對高楨說:「那我自己譯好了,若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找京城的傳教士問,只問語言,想必不妨事。」

洋文書的話題結束了,趙琇又將隨身帶來的包袱打開,拿出一件乳白底灰色細線方格紋的夾里半袖比甲,遞給高楨:「這是我新做的。就當作是謝你的回禮,你瞧瞧合不合身?」

高楨看到那包袱時就有過猜想,如今猜想成真,他也覺得非常歡喜:「怎麼忽然給我做這個?我並沒有跟你提起要做新衣裳呀?」

趙琇笑說:「你是沒跟我提,只不過我得了稱心如意的禮物。心裡歡喜,就想著格外酬謝你罷了。這個是松江那邊新送過來的棉布,比一般的棉布略厚些,是夾了絨線織的,裡布用的是最細軟的料子,秋天穿起來舒服又暖和。衣裳料子我特地挑了顏色花紋都很素淡的,但又不是全白。無論你裡頭穿黑衣白衣,這個應該都可以搭配起來。家常穿著,無論讀書還是練武,行動都能方便一些,又能禦寒。」

高楨翻來覆去地看了新衣,瞧了趙琇一眼。起身往裡間換上了,重新出來時,家常的石青夾袍外頭多套了件乳白色的比甲,腰間系著灰色的腰帶,確實行動方便。穿著又暖和。高楨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做得真不錯。」頓了一頓,「你的針線越發好了。」

趙琇得意地翹起了嘴角,眼睛又忍不住往高楨腰上瞄去。雖然她現在的身材也挺瘦的,但畢竟還是小孩子,等將來發育了就難說了。高楨比她大三歲,又是男孩,成天練拳,飯也不少吃,是怎麼長成這麼細的腰的呢?是她的錯覺嗎?她居然覺得他比她還要苗條些,這真不科學!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火辣了,高楨似有所覺,疑惑地轉頭去看她:「你在看我什麼?」

趙琇連忙收回視線:「沒有啊,我只是看一看你穿著比甲合不合身而已。上回量你的尺寸都有幾個月了,說不定你又長高了許多。我來之前還擔心這衣裳你穿著太小呢。」

高楨頓了一頓:「不合身也沒什麼,再做就有了。況且你給我做的衣裳,就從來沒有不合身過,一向做得很好。」

趙琇得此讚譽,臉上又有了笑模樣,假仙地客氣一番:「沒有啦,這是運氣好,碰巧的。我的針線活還差得遠呢。」

高楨居然點點頭:「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就多做些,多練練吧。就這麼一身,多做一件鑲毛皮里子的好不好?」

趙琇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了些:「天氣冷了,如今做針線活,用不了多久身體就會冷下來,整個人都要僵掉。前兒祖母才叫我少做些針線呢。」才怪,張氏明明是叫她秋冬季節少出門,多在房間里練練針線!

高楨不知實情,信以為真,面露失望之色:「哦,那就等來年天氣轉暖了再說吧,你的身體要緊。」

聽到他這麼關心自己的身體,趙琇又內疚起來了:「現在天氣還不是很冷,應該還能做……」看到高楨雙眼一亮地望過來,她差點沒咬住自己的舌頭——她居然主動送上門去,她是有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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