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宅門春 第九十四章 說服

章寂瞥了明鸞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讓人請客人進來。明鸞揣度著他的神態,不能說心情正好,就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又笑著說:「他離京離得急,說來也有半年沒見了,不知如今過得如何,瘦了還是胖了呢?」

章寂笑笑:「他去北平又不是吃苦去的,如今身份也不比從前了,即便別人不知道他是金枝玉葉,難道燕王府還不知道?誰又能虧待了他?你這心操得也太多餘了。」

明鸞聽了,心裡更不安了,正要再說幾句,章寂卻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如今比不得從前,從前你們年紀還小,兄弟姐妹們在一處廝混,也沒人說什麼,如今都是大人了,又有了婚約,很該避嫌才是。你先回自個兒院里去,或是陪你四嬸說說話,等我叫你了,你再過來。」

明鸞有些措手不及,只是章寂連聲催促,她又怕惹得祖父生氣了,對朱翰之更不利,只得不甘不願地離開了,但一回到自己房裡,就立刻派了細竹去打探情況。細竹去了不久,就轉回來報說:「咱們家老侯爺請了懷安侯進屋去,上了茶,寒暄幾句,就把旁人都攆出來了,關了門,不許人靠近呢,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明鸞擔心朱翰之,便問:「你可瞧見祖父的神色如何?是生氣的模樣嗎?」

細竹想了想:「那倒沒有,瞧著很是客氣。咱們侯爺也是恭恭敬敬地,開口就稱姨祖父,禮數都做全了,說話也小心。」

明鸞不放心,就讓她繼續去打探。可惜細竹只能停留在章寂院子的外圍,壓根兒就無法靠近二人談話的房間,不過是干著急罷了。若說有什麼消息能讓人略感安心的,就是屋裡的談話一直沒有傳到外頭來,可見聲量不大,也就是說,章寂並沒有對朱翰之發火。

明鸞在房間里等得著急,也顧不得別的了,索性親自到了章寂院子外頭去,跟細竹一起等消息。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章寂才送了朱翰之出來,一臉的唉聲嘆氣,又連連拍著後者的肩膀安撫,至於朱翰之本人,卻是眼圈都紅了,面上隱有淚痕,說話聲音帶著哽咽,還十分恭敬地請章寂留步:「姨祖父不必送了,如此太折煞小輩。您能說那樣一番話,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章寂嘆道:「也罷,你也有你的難處,原與我是一樣的心,可惜皇上……」又嘆了口氣,「罷!罷!我也是一把老骨頭了,不知還能活幾年,還管那麼多做什麼?不如索性就在老家休養算了!」又對朱翰之說:「你雖說要行事小心,但自家人也不必太過忌諱,既然到了常熟,就索性在這裡多住些時日,也常到家裡坐坐。你一個人在外頭,身邊沒個可靠的人照顧,雖說自在,到底叫人不放心。我讓底下人多給你做些好菜好湯,叫你補一補。可憐見兒的,在嶺南時,過得那般清苦,也沒見你瘦成這樣,你如今堂堂一個侯爺,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朱翰之聽了,一臉的感動,自然又說了許多感激孝順的話。

明鸞在院外看得眼珠子都快脫窗了,不明白朱翰之到底說了些什麼,居然能讓章寂完全改變了態度,更叫人驚奇的是,章寂居然會說出不管京城的事這種話來!老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她太過吃驚了,就一時忘了隱藏身形,細竹拉了她一把,她卻沒留神,不小心晃動了身邊的花叢,叫章寂抓了個正著:「三丫頭,出來吧!我就知道你不放心,定要在外頭盯著的,只是沒想到你會親自出馬!」

明鸞臉一紅,乾笑著走出來道:「天色不早了,我忽然想起家裡今日來了客人,不知要不要留飯,若要留,少不得叫廚房多採買些時鮮好菜回來的,所以就過來問一聲……」她有些扭捏地絞了絞帕子,眼神兒亂飛,「因見祖父跟侯爺在屋裡說話,又不敢打攪,所以就等在外頭……」

章寂哪裡看不出她在說謊?暗嘆一聲女大不中留,就沒好氣地道:「這種事還要問嗎?朱侯爺來咱們家,哪一回不是留飯的?趕緊吩咐下去,就回來替祖父陪客吧!你們小兒女多時不見面,若不讓你們說兩句家常,訴一訴衷情,你們心裡不定怎麼罵我呢!」

明鸞臉皮再厚也有些撐不住了,跺腳嗔道:「祖父!」朱翰之卻只是傻笑著,連聲說:「多謝姨祖父。」明鸞越發臉紅了,狠狠瞪了他幾眼,他卻一點兒都不在意。

午飯是明鸞與朱翰之陪著章寂吃的,林氏帶著兩個小的吃飯,還命人送了幾樣菜過來。至於文龍,則是近日明鸞提議說常熟土地肥沃,糧食產量也高,不如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出售,也好給自家就近添點兒產業,章寂就把文龍派出去辦事了,還真打聽得有人賣地的,不過離縣城有些遠,因此午飯沒能趕回來。

吃過飯,章寂循例要午睡,就默許明鸞在自己院子的書房裡招待朱翰之吃茶。明鸞瞧著屋裡除了細竹再沒有第四個人了,才問朱翰之:「你到底對祖父說了些什麼?」

朱翰之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你猜?」

明鸞瞪他:「我要是猜得出來,還用問你?趕緊說!」

朱翰之只是笑著賣關子,明鸞有些惱了:「不說就不說,你當我稀罕呀?!」扭頭不去理他。

朱翰之猶豫了一下,才小心賠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說說自己的難處,裝得可憐些罷了。姨祖父本來就疼我,便是真有氣,也大不到哪裡去,我把自己的心事跟他一說,他也就明白了。」

明鸞哪裡肯信:「你當我是傻子?這麼容易就被你哄著了?」

朱翰之笑了笑:「其實你要問這麼清楚做什麼?真要詳細說完了,姨祖父也起來了,咱倆還說什麼話呢?」

明鸞道:「也不必說得十分詳細,只要知道大概就好。」頓了頓,「不是我事事都要尋根究底,只是放不下心。你不知道祖父跟我說過什麼……」又頓了頓,瞥了細竹一眼。細竹立時出了房門,守在外頭不讓人接近。

朱翰之就笑了:「這丫頭平日咶噪得很,只好在有眼色這一條。」

明鸞沒理他這話,徑直道:「祖父當初知道皇上……那個……子嗣上可能有些艱難的時候,就動過讓我們生了兒子過繼的念頭,後來覺得燕王還不錯,又嫌他有不臣之心,說就算要另找人坐龍椅,也該找你……我心裡實在是害怕!」

朱翰之便安慰她:「沒事兒,姨祖父方才都說我,我先跟他說,皇上還年輕呢,誰知過幾年會不會有子嗣?若是早早過繼了,將來皇上有了自己的骨肉,我們兄弟的情份豈不是要生變?那就沒意思了。至於皇位換我去坐……」他笑了笑,「坦白說,這種念頭我是絕不會有的,也絕不能有,父親在時,就不許我這麼想,現在也是一樣。若我有了這種想法,跟姨祖父眼裡的燕王有什麼區別?我親哥哥還坐在龍椅上呢!姨祖父一聽我這話,自己就先臊了,哪裡還好意思追問下去?」

明鸞感嘆:「祖父畢竟是忠臣,有些想法,他自己想了,都覺得心虛,你把話攤開來說明白了,他自然不好意思的。不過,他怎麼後來又說不管京里的事了呢?」

朱翰之卻迴避了這個話題:「事情已經解決了就好,你問那麼詳細做什麼?咱們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面對面地坐著說話,你就只顧著問那些沒意思的,也不問問我近日過得好不好。那回我請了你去說話,你在店外頭晃了幾圈,就是沒進門,急得我在裡頭坐立不安的,今日你好歹也給我賠個不是才行!」

明鸞忍不住撲嗤一聲笑道:「瞧你這可憐樣兒!還叫我賠不是呢,那我頭一次去張記時,你……你親我那一下,又怎麼說?你居然占我的便宜,連聲招呼也不打,親完就跑了,我……我連出氣都沒處找人去!」

「都這麼久了,你還記著這事兒?過後我不是向你賠過禮了么?」

明鸞啐他:「那算什麼賠禮?分明就是得寸進尺,又摸手又……」臉紅了紅,「總之,我心裡不高興,就是耍你了,怎樣?!」

朱翰之又露出那副可憐相來,怯怯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妹妹,都是我的錯,你就饒了我吧……」

明鸞想要笑,拚命忍住了,傲嬌地哼一兩聲,扭過頭去:「太沒有誠意了!」

朱翰之眨眨眼,狡猾地笑笑,湊上前去,親了她臉頰一下:「這份誠意如何?」

明鸞驚得雙眼圓瞪,愣愣地看向他。他又笑著湊上前再親了一下,這回卻是親在嘴邊的。明鸞只覺得轟的一聲,從頭到腳紅了個徹底,雙手握拳,就往朱翰之身上捶過去。

且不說常熟這邊,明鸞與朱翰之如何打情罵俏,京城裡此時可說是風起雲湧。

沈昭容被疑有孕,卻忽然「滑胎」,太醫診出她沒有懷孕,只是氣血不通而已,不過是女子常見的癥狀,但這一結果卻不為眾人所接受,因為石家眾人都明眼看見她「流產」了。此前她那「懷孕」的癥狀,也是全家人看在眼裡的,診胎的大夫石家已用了多年的,十分可靠。因此,石家人就懷疑那太醫是奉了某些人的命令,睜眼說瞎話,為沈昭容的醜事遮掩來的。太醫么,這種事是常乾的了。

既然石家長孫宣稱自己與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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