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平地雷 第七十一章 板凳

這人是誰?!

明鸞大氣都不敢出,小心地探頭張望了那華衣男子的背影幾眼,便飛快地縮回頭來,一邊摒住氣息傾聽對方的動靜,一邊飛快地轉動著腦筋。

這人衣著華貴,雖然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貴族,但看他衣裳的料子,卻比當初南鄉侯府還在時祖父章寂穿的衣裳料子還要更華貴些,腰間也系著質地上等的玉佩,頭上還戴著金冠,絕對不是一般人。可是這樣的人,又怎會出現在這個莊子里?

明鸞知道這處莊子是朱翰之為燕王與太孫進行秘密行動的據點,莊裡的庄丁都是他的手下,那被殺的庄丁多半也不例外。倘若這庄丁有問題,而華服男子是朱翰之這一方的人,他沒必要殺了人後還鬼鬼祟祟地張望四周,一副怕被人發現的模樣。可見他與莊上的人是敵對關係!

若是這樣,這人的身份來歷就很有問題了。居然叫人摸進了秘密據點,朱翰之也未免太大意了!他最近都在幹什麼呀?!

明鸞在心中吐嘈朱翰之幾句,一聽見那華服男子似乎有動靜了,忙又將注意力轉移回來。她小心探出頭去觀察對方的動作,發現他將那死去的庄丁拖到角落的隱蔽處,似乎要將對方身上的衣物脫下來。難道他打算穿上那庄丁的衣服喬裝逃跑?!

明鸞心念電轉間,已經想清楚了關鍵。看這人的穿戴,絕非一般人,又與朱翰之一夥敵對,還摸進了朱翰之的秘密據點,如果他順利逃走了,再帶著官兵回來,這個莊子就保不住了!雖然說她要是及時通知朱翰之,莊上的人以及後村的人都能安全逃走,但記得當初陳氏提過,這個莊子跟臨國公石家有點關係,是靠著臨國公府庇護才避開了官府的耳目。如果這個地方暴露出來,連累了臨國公府,對朱翰之等人一定會有不利的影響。雖然她討厭石家當年的絕情,但既然石家已經轉投向他們這邊,也沒必要為了點私怨壞了朱翰之的計畫。

可是這人也許很快就要逃走,她現在去通知朱翰之,不知來不來得及?她本來就不知道後者現在在何處,而方才她也看見了,莊上大多數人都朝另一個方向去了,現在周圍連一個她可以求援的人都沒有。萬一她跑開去找救兵,那華服男子卻趁機逃走了,那不是白搭嗎?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明鸞學了點拳腳和射箭功夫,對付過幾個流氓地痞,膽子也大了。她又回想方才那華服男子殺庄丁時的身手,揣度了下,覺得對方雖然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身手卻有限,大概只比朱翰之強一點,她當初能制服朱翰之,未必就不是這人的對手。不過當時朱翰之知道她的身份,不會下死手,而這人卻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對頭,最好是不要與他正面對上,而且必須一擊即中。倘若一擊不中,就得立刻逃走。

那人在迅速地換衣裳,明鸞也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尋找趁手的工具。可惜,她藏身的這戶人家柴房離得有些遠,若要跑過去,很有可能會被那人發現,她只能放棄柴刀這一項用熟的好武器了,便將目光轉向檐下牆邊放的板凳上去。

板凳,乃是中國民間七種武器之首,既方便,又實用。明鸞在德慶時,曾經幫著家裡的男人砍樹鋸板做簡單的傢具,甚至還親手做過三隻小板凳,對這方面頗有些心得。她一手抄起那張板凳擺弄兩下,點了點頭。這隻板凳雖然工藝粗糙,美觀欠奉,更別提創意與藝術性了,但勝在夠結實,木板還非常厚,她稍稍掰了一下,深信這件武器足以將那人砸暈。

她又探頭往離她不遠處的窗戶往屋裡看了看,發現是個廚房,便伸手將鹽罐也拿了過來,抓在手裡。

華服男子已經換上了庄丁的衣裳,只是頭上的金冠還在,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仍舊緊緊拿著那把大刀,小心翼翼地往明鸞這邊走來。方才他已經觀察過地形,知道從這條小路往前走,很快就能抵達聚寶山腳下。他知道有幾個信得過的大臣勛貴在山上有別業,甚至還有宗室在山上建了避暑的園子。

明鸞細細傾聽他的腳步聲,知道他離自已越來越近了,很快,地上就出現了他的影子。明鸞握緊手中的鹽罐,就在他走到與牆面齊平的那一刻,飛快地將鹽罐甩了過去。那人猝不及防之下,立刻閉上了眼睛。明鸞抓住那一瞬間,掄起板凳,用盡全身力氣往他頭面砸去。

那人慘叫一聲,身體晃了晃,頭面被砸得青腫發紫,口鼻都流出血來,但他沒有暈過去,只是暈頭轉向地晃悠著,雙眼緊閉,似乎被鹽刺激到了。他倒不是個笨人,知道自己受到攻擊,雖然目不能視,卻還是揮舞著手中的大刀,不讓人靠近。

但明鸞早已離開了原來的地方,轉向他身後,正好是他大刀揮不到的地方,再度掄起仍舊十分結實的板凳,竭盡全力往他後腦勺摔過去,只聽得重重一聲,板凳摔落在地,沒有散開,而人則晃了晃,頸部流下深紅色的粘稠液體,接著,他整個人便往前撲倒了。

明鸞不敢掉以輕心,揀起板凳,就往他身上砸,見他一動不動,又往鄰家農舍里拿了根竹竿來,專朝他下身要害部位戳,見他不動,又上前踩了幾腳,仍舊沒有動靜,才確定他是真的暈過去了,便迅速找了兩根麻繩來,將他雙手雙腳往後掰,捆得死緊,這才放心地轉身跑去找朱翰之。

她還記得先前庄中眾人齊聚的方向,直接就往那裡跑,果然看見一眾庄丁聚在一處院子外,院內朱翰之正板著臉端坐,他面前跪著幾個人,為首的一人垂頭喪氣地正向他請罪:「公子,都是小的疏忽,才讓人跑了,請公子責罰!」朱翰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原來還知道自己疏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有多要緊,還把人放跑了,你居然還有臉來我面前請罪?!」

那人大氣都不敢出,周圍的人也都情緒低落。有人發現明鸞來了,忙迎上來小聲道:「章三姑娘,現在不大方便,你能不能明兒再……」

「是誰來了?!」朱翰之在院中揚聲詢問,打斷了那人的話,那人只得轉身去稟報:「是章家三姑娘。」

朱翰之的臉色微微有些好轉,站起身看向明鸞,有些歉意地道:「有事么?現下莊上不大方便……」

明鸞同樣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在找人是不是?穿著一身華貴服飾,有些胖的男人,呃……大約三四十歲。」

朱翰之一臉震驚,旁邊眾人也是同樣的表情,方才還在請罪的那人慌忙回頭來問:「章三姑娘見過那人?!」

明鸞往自己來的方向指了指:「我在那邊看到這人殺了你們一個兄弟,就把他砸暈了,又捆了起來,現在應該還躺在那裡。」

那人跳起來,呼啦一聲飛快地朝她指的方向跑了,眾人也迅速跟上,院子內外瞬間空了一半,明鸞有些發獃,朱翰之走了過來,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你見到他殺人,為何不來告訴我?你居然一個人對付他……萬一敵不過那人怎麼辦?!他既然能殺一人,自然不在乎再多殺你一個!」

明鸞白了他一眼:「當時的情形,我如果不把他攔下,他就跑了,到時候這個莊子就要暴露了。我也是為了大局才冒險的,而且早已考慮過各種風險,沒有把握我是不會去做的。」

朱翰之仍舊有些生氣:「你以為自己是高手么?手無寸鐵,也敢對付他?他自幼文武雙修,又敢殺人,你拿什麼去砸他?!」

「我的武器可了不起呢。」明鸞睨著他,「那可是七大武器之首,百發百中,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朱翰之瞪著她不說話,不一會兒,眾人抬著暈倒的男子回來了,個個臉色都有些怪異。朱翰之丟下她去看那人,發現他臉上處處紅腫得發紫,耳鼻口都流出了血,幾乎面目全非,頭上、後脖與身上都是血,看上去慘不忍睹,整個人象只豬一般被捆了手腳,下身要害處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回頭看向明鸞:「這都是……你打的?那七大武器之首……是什麼東西?」

明鸞挑挑眉:「當然是我打的了,至於是用什麼打的你就別管了。我是把他打得完全不能動彈了,又將人捆起來,才過來跟你報信的,這樣也不怕他會忽然醒來逃跑。」

朱翰之又打了個冷戰,想起這人的身份,又覺得對方有些可憐。不過這份同情只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很快就給手下人使了眼色,讓他們將人抬進了屋裡,然後笑著對明鸞道:「今兒你幫了大忙了,本來我們抓了這人關在屋裡,想著他還要一陣子才能從昏迷中醒過來,便疏忽了,沒想到他居然提前清醒了,還狡猾地做出假象,騙倒了我們的人,讓我們誤以為他還躲在附近,完全沒想到他已經逃到別處了。若不是遇上你,也許就讓他逃脫了。」

明鸞這才知道先前莊上的騷亂是因何而起,便問:「這人是誰?我看他不象是一般人,你們抓他是打算幹什麼呀?」

朱翰之笑了笑,不答反道:「這事說來話長,待我日後再告訴你。現在天都快黑了,你先回去吧,晚上走夜路不方便。」

明鸞瞥了他一眼:「不想告訴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是不識趣的人。對了,我祖父讓我來問,太孫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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