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清平樂 第六十三章 和好

朱翰之笑笑:「想法嘛,自然是有的,不過我更有興趣先聽一聽你的想法。」

明鸞扯了扯嘴角:「憑什麼你想聽,我就告訴你?這事兒跟你又沒什麼關係。」

朱翰之眨眨眼,甩了一記鞭子,點了點頭:「你這話也有道理,確實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只不過是好奇,那個柳同知有心為德慶州內的瑤民謀生計,這是好事,說明他是個好官,可他找你一個小丫頭做什麼?若是為了給茂升元遞個話,只要叫手下的人傳喚小馬掌柜就是了,特地請了你去,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明鸞不以為然地道:「他既然請了我去,自有請我的道理,你知道什麼?」不是她自大,如今她一邊連著茂升元這個大商號,一邊連著四姓十八家的瑤民,在江南地區賣出高價的蠟染綢也是在她建議下才生產出來的,盤月月他們藉此過上了富足的生活,聽說都有餘力去接濟其他地區的同族了,現下在德慶境內,盤月月的祖父盤天保七公在瑤民中的地位可以說是水漲船高。柳同知一向負責撫瑤事務,對此自然再清楚不過了,既然有心要拉其他瑤民一把,找她來問一問,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她沒打算向身邊這個小皇孫解說其中詳情,朱翰之也所知有限,便笑說:「好好好,我不知道。橫豎那柳同知找你去,多半只是要讓你給茂升元遞話,如今小馬掌柜過去了,也就用不著你了。你有想法也好,沒想法也罷,都沒什麼差別,咱們還是早些回九市吧。今兒逛街時我的衣裳裂了個口子,你回去了替我補上。」

明鸞心裡頓時不樂意了:「難不成我是專門給你補衣裳的?你少瞧不起人!」

「你要是不願意補,我找別人去。」朱翰之懶洋洋地又甩了下鞭子,「我沒瞧不起你,不過是說實話罷了,難不成你還真有什麼想法?即便有,也只是小孩子家的想頭,無論是柳同知還是小馬掌柜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若在平時,明鸞早就察覺出他的激將之意了,但今天她受了他幾次窩囊氣,正在氣頭上,哪裡想到這些?立刻就脫口而出:「誰說我沒有想法?!無論是蠟染布也好,蠟染綢也好,竹編竹藝製品也好,德慶地方不大,人口又不多,有錢的人更少,本地根本無法形成足夠大的市場去容納太多的產品,只靠本地自產自銷是不可能的!現在只有百來個人小打小鬧,生產的東西在本地賣賣還行,如果其他地區的瑤民也參與進來,東西多了,不但會滯銷,還有可能連累得所有貨品的價格大跌,那就虧大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外銷!茂升元在蠟染綢上獲得的利潤也證明了這條路是行得通的,但如果要外銷的話,就得選擇合適的拳頭產品,集中人力物力去推,而不是所有東西都統統運到外地去賣!這樣一來,有許多東西就必須要淘汰掉,還要根據那些瑤民本身的居住區域、擁有的資源和個人的技術能力再進行具體安排。這些工作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將來東西生產出來了,卻賣不了錢,功夫就白費了!我把這話跟柳同知說,難道他還真能當成耳旁風?!」

朱翰之盯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說得詳細些。」

明鸞正要張口,頓了頓,又不樂意了:「這就夠了,說得再細,你又能聽懂多少?」

「誰說我聽不懂?」朱翰之不服氣地道,「我雖沒做過生意,從前也聽過父親手下管事的人來回話,知道些經商的門道。比如你方才說的話,有些字句我興許沒聽說過,但大概的意思是知道的。你是說,蠟染綢能賣出高價,讓瑤民多做些,賣給商家外銷,這是可行的,但諸如竹編一類的小玩意兒,只能十文、二十文地賣,運到外地去,只怕連運費都掙不回來,平白吃了虧,倒不如不做。是這個意思吧?」

明鸞有些意外:「原來你真聽明白了呀?」她方才可用了不少現代用辭呢。

朱翰之嘴角翹了翹:「只要你說的是人話,我就能聽明白,又不是真的傻子。」

明鸞看不得他這個得意樣,忽然想到:如果現編幾個生僻的詞語騙騙他,不知他是不是真能聽明白?或者把一些詞語的英文譯音念給他聽,讓他猜去,他要是猜不出來,她正好奚落一番。

她這念頭才在腦中轉了一轉,他便警惕地望過來:「你該不會打算編些你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字句來為難我吧?」

明鸞眨眨眼,瞪著他故意大聲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是那樣的人嗎?!」然後就有些心虛地扭開了頭。

朱翰之眯了眯眼,冷笑兩聲:「既然你不是這樣的人,那就是我想錯了。」

明鸞換了個姿勢,輕咳兩聲,故意扯開話題:「方才說到的,那什麼竹製品,其實也不能一概而論。象竹籃子呀、籠子呀、竹凳竹椅之類的東西,可以考慮做一些,在本地銷售,這些都是日用品。德慶地方氣候濕熱,夏天時間也長,竹床一類的應該也有市場。不過這些真的只能小打小鬧地做,不能大量製作。我倒是覺得,如果雕花技藝還過得去的話,那些竹製的首飾盒呀、小匣子呀什麼的,倒是可以考慮外銷,價錢也可以訂高一點,但不能太高了,畢竟這東西比不得那些紅木製的。筆筒、臂擱、筆架這類東西呢,多是讀書人用的,如果要生產,就要做得精細些,雕花不能多,但可以刻點詩畫上去,顯得文雅一些。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做些樣品出來,讓茂升元試試賣出去,看銷路怎麼樣,要是好,再大量生產也不遲。」

朱翰之點點頭,又道:「若是本地能做好的竹傢具,賣到外頭去也是可以的。江南一帶,每到夏天暑熱季節,都愛用竹床竹椅,若是做得精美些,賣貴些又何妨?」

「你覺得能行得通嗎?」明鸞聽他這麼一說,倒來了興緻,「本地的竹傢具還沒到那個水平吧?我見這裡賣的都是粗製品為多。要想做精美的高級竹傢具,得找好工匠才行呢。德慶本地怕是沒有這樣的人。」

朱翰之低頭笑笑:「你記著這主意就是。竹子哪裡沒有?你又不會在這裡住許多年。等燕王叔和兄長他們回了京城,你們家難道還會繼續流放么?即便德慶的瑤民真因你幾個主意成功脫貧,你也未必能看到了。」

明鸞瞪他道:「就算我不能親眼看到,事情還是會發生的,能幫到別人,我心裡高興,不行嗎?」

朱翰之笑著睨她:「當然行了,誰說不行?三表妹,你是個好心的小姑娘。」

明鸞怔了怔,一時不習慣聽到他的誇獎,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好說,你也不算太壞……」

朱翰之扭開頭去默默地笑,明鸞明知道他在笑,卻不好意思發他脾氣,只能又換了個坐姿:「喂,馬都快停下來了,好好趕你的車吧!」

朱翰之甩了一記鞭子,含笑望她:「你確實是個好心的小姑娘,但嘴巴卻不懂說話。只有咱倆的時候,你這樣倒沒什麼,到了你長輩們跟前,可別再喂來喂去的了。還有,今兒晌午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沒聽見,日後可不能再說了,不然你總有一天會吃虧的。」

明鸞聞言頓時拉長了臉:「你說我朋友壞話,還不許我生氣嗎?至於說話的事,你放心,真到了長輩們跟前,我頂多就是板著個臉,才不會讓他們聽見我在罵你呢!我又不是傻子……」

朱翰之暗暗鬱悶,正色道:「你能不能對我公平一點?崔柏泉是你朋友,可他父親確實害了我父親,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也確實導致了我們幾家人的災難。你跟他相處幾年,覺得他不錯,願意與他交好,那是你的事。我又不認得他,只見過一面,你憑什麼就要我覺得他是個好的?父仇不共戴天,我站在他面前,能平心靜氣地聽他說話,就夠仁厚的了,你總不能強令我把他也當成朋友吧?」

他這麼一說,明鸞便不由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強求,訕訕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跟他當朋友,只不過……他好歹跟我認識這麼久了,又幫了我不少忙,兩家常來常往的,你忽然冒出來,就說他的壞話,我一時有些受不了……」為難了一下,心一橫,「頂多……只要你不傷害他,以後你愛用什麼態度對他,就用什麼態度對他好了。我不管就是。」

朱翰之的神色緩和了些:「他既然幫過你們家不少忙,當年年紀又尚幼,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只要他不跟我對著干,我也不會為難他。只是……你們家總是我親人,若你們繼續與他交好,叫我情何以堪?以後還是少見面吧。」

明鸞不服氣地說:「這怎麼可以?好歹也做了三年鄰居啊!他對我們也挺好的。」

「即便曾經做了三年鄰居,如今他已經搬進城內,也就跟你們疏遠了。我不過是希望你……你們少去找他罷了。兩家本就住得遠,來往再少了,交情自然會漸漸淡下來。況且等你們回了京城,難不成還能繼續跟他來往?」

明鸞正要張口,忽然想到,就算太孫登上皇位,章家平反,崔家卻未必有這個福氣,甚至能夠繼續現在的生活,都是天大的幸運。到時候,她與崔柏泉興許一輩子都無法再見面了。

這個可能性讓她心情頓時壞了起來,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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