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平陽 第二十五章 夫妻

越王眉梢一挑,面帶嘲意地看著徐王:「瞧,我說什麼來著?還說林家沒找你求情?」

徐王沉下臉,冷冷地說:「這是我自己的意思,與林家何干?越王殿下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算了。一個章家算什麼?是死是活,我都沒半點好處!不過是看在林家殷勤小心的份上,替他們解決一點難事罷了。」

越王淡淡地道:「林家既然已跟章家斷了關係,章家人是死是活,也與他家不相干。更何況,章家的案子父皇早有定論,已經是從寬發落了,他家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徐王嗤笑:「你哄我呢?章家人倒是想奉旨,可惜馮家不肯放過他們。昨兒大通街上禁衛當街攔車的事早就傳開了,京城裡哪家不知道?還說什麼有了新的人證物證,刑部要發回重審——刑部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外頭都在說馮家如今仗著有越王撐腰,連聖旨都不放在眼裡了。等日後做了國丈,還不成了太上皇?你可別說你不知道!」

越王臉色一沉:「不過是流言蜚語,如何能信?你還拿到宮裡來說嘴!」

徐王冷哼:「我倒是不相信呢,可惜事實擺在眼前,我有什麼法子?馮家跋扈,早就是人盡皆知了,你那位心愛的嬌妻,當著你的面倒是擺出好賢惠的模樣,背著人是如何的,你還不知道吧?母后病了幾日,你在外頭就算了,她每日進宮,就只有前天曾到坤寧宮來過一回,只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其他時間都是過門而不入,更別說在母后床前侍疾了。四哥與我看不過眼,想要多孝敬母后,馮家兄弟就命人左攔右攔的,若不是四哥態度強硬,我們怕是連宮門都出不了,更別提見母后了!」

越王神情不明:「不要胡說,馮家人早就不在禁軍了,父皇早已撤了他們的職,又如何能阻擋你們見母后?」

「只是馮家兄弟去職而已,馮家人在禁軍的同夥多著呢!」徐王斜了他一眼,「二皇兄,別怪弟弟不提醒你,如今你正經連儲位都還沒坐上呢,可別叫人拿捏住了,連親母親弟都要靠後。等將來你成了天下至尊,萬一鬧出呂氏武周之禍來,那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他一甩袖子就進了殿門,也不去理睬越王,越王站在原地,面上神情莫測。

過了好一會兒,有內侍快步跑來,小聲回報:「越王妃娘娘在謹身殿門前等您呢。」

越王睨了他一眼,一聲不吭拔腿就走,內侍連忙跟上,抬手招呼一聲,便有宮監抬了步輦疾行至越王面前。越王斜了他們一眼,歪歪頭,便掀起衣袍下擺坐了上去。

步輦行至謹身殿門前,越王遠遠地就看見王妃馮氏立在前方,正面帶微笑看著自己,心不由變得柔軟,叫停了步輦,起身走了過去。

馮氏巧笑倩兮,輕聲道:「妾身看著王爺坐步輦過來,真真是龍姿鳳章!若是再換了黃色的袍子就好了。」

越王笑了笑,執起她的手便往謹身殿內走。這裡本是皇帝上朝前更換朝服之所,向來是不住人的,殿內頗為冷清,但還算乾淨,一應坐具都齊全。

越王屏退眾人,拉著馮氏的手坐下,沉聲問她:「如何?你在宮中幾日了,可說通了那些人?」

馮氏笑道:「妾身辦事,王爺就放心吧。如今諸宮妃之中,淑妃、惠妃、安嬪皆已歸順,其餘才人選侍等更不在話下,只有賢妃不識抬舉,但她膝下無子,娘家不顯,成不了氣候,不值一提,日後賞她一個殉葬的恩典就完了。只要淑妃、惠妃與安嬪順服,她們三人所出皇子年紀又小,自然礙不了王爺的大事。」

越王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這樣就好,雖然我不在意這幾個小皇弟,但總歸是父皇的骨肉,折損太多,民間的閑話也不好聽。本來我還擔心幾個宮妃心大,會仗著父皇寵愛妄想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沒想到他們還算知趣,我自然不會薄待了他們。」

馮氏掩口笑道:「他們怎敢妄想?外傢俱非顯赫世族,本身年紀又小,才德不足,在朝中也無人支持。更何況悼仁太子原有削藩之議,還主張從尚未封藩的皇子開始,如果不是王爺,他們將來出宮後定是要過清苦日子的。如今不但能安安穩穩得個王位,還可分封藩地安享富貴,傻子才不願意歸順呢!」

聽了這話,越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真奇怪,當初我聽了悼仁太子的主張,心裡只覺得忿恨,怨他不念兄弟之情,薄待兄弟。要知道,我們做藩王的,若是除了一座京城王府,以及幾萬兩銀子的安家銀和幾十個奴婢,便再得不到其他,那日子恐怕過得還不如鄉下的土財主。他還要明令禁止皇子宗室涉足軍政,那我們豈不是連體面都沒了?恐怕連應天府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吏,都比我們得勢呢!」

馮氏道:「這都是他私心作祟!如今是朱家人坐江山,怎能除了一個皇帝,便都是外姓人掌權,正經朱家人反倒插不上手了?王爺兄弟數人都是從小讀書習武的,難不成這一身的本事就從此投置閑散了不成?自從大明開國,還從沒有過這樣的事。早年朝廷也有過削藩之議,皇上已經否了,悼仁太子身為長兄,不說遵從父命,多愛護照拂兄弟,反而還要違抗聖旨,排擠兄弟,這是怎麼道理?真真是要將人逼上絕路了!」

越王搖了搖頭,嘆氣道:「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卻有些明白了。」他伸出手,若有所思地看著掌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明明是我的江山,我的百姓,卻要捨去那麼多土地給藩王們,藩地里的百姓不向我納稅朝貢,官員不由我賞罰任免,若是哪個藩王做了與朝廷有害之事,還能依靠藩地的人力財力向我耀武揚威,逼我饒了他,甚至還要向我討要更多的好處,我心裡著實不是滋味,真恨不得把那些藩地都收回來,再把藩王們放到眼皮子底下,時不時敲打一番,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待著!」

馮氏吃了一驚,面上露出遲疑之色:「王爺的意思是……妾身才向那幾個妃嬪許諾,若是這時候毀約……」

越王放下手掌,神情重歸淡然:「不過就是這麼一說罷了,你放心,大局為重,我自然不會在這時候節外生枝。」

馮氏放下心來,笑道:「王爺放心吧,這大明江山終究是您的,您若不想捨去太多藩地,就賞弟弟們幾塊小地方,他們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越王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父皇的兄弟本來就多,早就佔去不少富庶之地了,我若要收,也是先緊著他們收,至於那幾個小崽子,根本無礙大局,等我登基為帝,即便是不封他們,也無人能奈何得了我。」

馮氏啞然,頓了頓才笑道:「王爺聖明。」

越王嘆了口氣:「身份不同,想法也會有所不同。我現在大約可以明白悼仁太子的想法了,但我不後悔。他想削藩,這無可厚非,但他不該率先對親兄弟下手。他既無情,也就怪不得我狠心了。」

馮氏輕聲道:「王爺放心吧,他人都死了,親眷臣屬也不成氣候,再也妨礙不了您了。」

越王瞥了她一眼:「你哥哥們還沒找到人嗎?」

馮氏一僵,垂首道:「已經在加緊追查了,王爺放心,不日定有結果,絕不會耽誤您的大事!」

越王淡淡地道:「當真?你哥哥們已經查了將近一個月,別說抓人了,連文至的下落都查不出來,還是老實說了吧,我另派人去尋,省得誤事。」

馮氏咬了咬唇,她心中也埋怨兄長們辦事不力,直至今日還未能找到太孫下落,只是在越王面前,她必須替他們兜著,不能讓越王怪罪到他們頭上。於是她輕聲道:「王爺,您別怪妾身多嘴,妾身總覺得……這般大張旗鼓地找人,似乎有些不妥?」

越王挑挑眉:「哦?怎麼說?」

馮氏小心地道:「當初東宮大火,對應的屍首是齊全的,若不是宮裡發現了端倪,又在外大肆搜尋,也不會傳出太孫未死的風聲。如今馮家四處搜尋不得,京中人盡皆知太孫還未死,落到悼仁太子餘黨眼中,便覺得他們還有希望,又怎會乖乖歸順王爺?只怕連皇上也是這麼想的,因為知道還有個太孫,所以遲遲不肯下詔立儲……」

越王眉頭一皺:「你既然這麼想,為何不叫你娘家人收斂些?當初走漏風聲的是他們,在我面前打包票說一定會把人找到的是他們,如今到處惹是生非的也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為著他們在京中行事肆無忌憚,我叫人說了多少閑話?我當初就叫他們悄悄兒地尋人,可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馮家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在找太孫呢!」

馮氏紅了眼圈,跪下道:「都是妾身的錯,當初不曾提醒哥哥們,如今也沒臉替他們辯解。前兒二哥來王府回話,提到已經找到了新線索,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等此事一了,妾身必然讓哥哥們一齊向王爺賠罪。」

越王神色放緩了些:「罷了,我也知道你們只是心急。」想了想,他擺了擺手:「叫他們別再大張旗鼓地找人了,只悄悄兒地留意京中消息就好。前些天父皇把他病重的消息傳得天下皆知,也沒見文至冒頭,多半已經不在京城了。既如此,我們也不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