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璀璨王冠 第八十八章 黃金,冠冕與教皇

箬莎望著消失在門外的諾梅洛的背影,微微動了動脖子,說起來她一直戴著頭盔的的頭頂已經被壓得生疼,而脖子更是酸痛的好幾次要抬手去按上一下。

不過為了保持女王的威儀,她不得不強忍著不讓自己做出這種有失身份的動作。

所以等到諾梅洛剛一離開,箬莎就迫不及待的摘下鑲嵌著王冠的頭盔,卸下掛在肩頭上的雲肩,在感到一陣舒適後,她不由低聲詛咒著那個似乎天生就有著一身古怪力量的波西米亞女人,似乎在她印象里,女人當中也只有那個野丫頭才能穿著身沉重的甲胄樓上樓下如同猴子般的跑來跑去。

諾梅洛是來為亞歷山大六世做說客的,這完全沒有出乎箬莎的意料,而諾梅洛也趁機把他自己的意圖向箬莎透露了出來。

很顯然,私人秘書已經覺得亞歷山大六世這棵大樹似乎要靠不住了,只是雖然之前雙方已經談好條件,不過這一次諾梅洛提出的是更詳細的要求。

「他居然想要成為羅馬的保民官,這難道不是異想天開嗎?」埃利奧特看向箬莎,看到她好像沒有被他的這句話挑起什麼情緒,他不由略顯擔心的問「難道您準備答應他這個條件?」

箬莎沒有立刻回答埃利奧特,而是好像在琢磨著什麼,她時而微微抖動下眉毛,時而又輕癟一下嘴角,那其中既有可愛還多少摻雜著絲調皮的模樣讓埃利奧特不禁有些失態的發起了愣神,不過很快她就神色一正的看著埃利奧特。

「那麼你認為誰合適為我們管理這座城市?」

埃利奧特愣了下隨後就沉默下來,他忽然發現似乎正如箬莎所說,適合干這件事的人真的沒有,雖然那位城防軍的指揮官斯科普似乎更適合這個位置,可不知道為什麼,埃利奧特覺得好像箬莎從開始就沒打算把這個位置交給那個人。

而不論是那不勒斯還是塔蘭託人,都的確是不適合成為羅馬的直接管理者的。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羅馬人接受的代理人,只有這樣才可以既不激怒羅馬人,又不會讓其他國家找到發難的借口。

「這是一座進來困難,可出去更困難的城市。」箬莎想起了之前曾經有人說過的這句話,她站起來緩緩走向窗邊看外面被夜色籠罩的羅馬城,望著那在月色下朦朧模糊的丘陵輪廓,她回頭看向埃利奧特「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其實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牢籠嗎,不過這個牢籠只能囚困住那些弱小的獵物,在真正的對手面前,這個牢籠最終只會成為勝利者點綴冠冕的那顆寶石。」

箬莎的話讓埃利奧特的心驟然一動,到了這時他覺得自己才真正察覺了這位女王的野心,這讓他在意外之餘,又不禁從心底里湧起一陣欣喜若狂的激動。

如果能夠成為她的丈夫,也許……

這個念頭讓埃利奧特瞬間心情激動,他覺得自己這趟被老爹派來參加貿易同盟的作戰是來對了,也許這趟出征會有個之前從沒想到過的意外收穫呢。

亞歷山大六世會見箬莎的地點不是在梵蒂岡的覲見大廳里,而是出人意料的放在距聖天使堡不遠處的台伯河大橋盡頭的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里。

這座帳篷很巧妙的建在大橋延伸下來的石板與梵蒂岡地面的中線上,這樣與會雙方可以在完全不踏入對方領地的情況下坐下來好好談談。

亞歷山大六世的這個舉動無疑是那不勒斯軍隊接管羅馬城既成事實的默認,這讓樞機們雖然很是不滿,但是想到現在羅馬城裡那亂糟糟的局面,卻又沒有人敢於站出來指責他這種「喪權辱國」的做法,畢竟在教皇軍與城防軍相繼表示中立後,樞機們除了來自上帝的譴責,已經實在沒有任何東西拿得出手來和那位那不勒斯女王抗衡了。

康斯坦丁已經連夜趕回了羅馬,事實上他在給父親寫完那封求援信後並沒有留在軍營里,而是迅速帶著衛隊離開位於郊外的教皇軍兵營,因為他發現似乎已經有人在發現了他這位新的教皇軍指揮官的到來後,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

這讓他不由想起了凱撒,他可不想也落得個被人打成篩子的下場,所以康斯坦丁帶著衛隊迅速離開,並在附近一座村子裡建起了個臨時的堡壘。

只是就和他的父親一樣,康斯坦丁怎麼也沒想到箬莎會那麼大膽的命令她的軍隊直接穿過了教皇軍的防線,向羅馬城進軍。

當看到教皇軍以一種近乎默契的方式給那不勒斯人讓出道路後,康斯坦丁不禁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暗暗慶幸。

他可以想像,如果他留在兵營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要想想不論是被迫同意撤軍還是被那些貪婪的傭兵們當成禮物送給那不勒斯人,他那原本已經很糟糕的名聲都只會變得更不堪。

只是讓康斯坦丁沒想到的是,對他近乎第二次臨陣脫逃的舉動,老羅維雷卻並沒有如之前他放棄米蘭那樣斥責他,相反在看到他安然回來後,當天晚上老羅維雷還稍稍多喝了杯酒表示欣慰。

亞歷山大六世乘坐的馬車緩緩的走向台伯河大橋橋口,和其他的馬車不同,教皇的馬車車身低矮,而拉轅的馱馬也是當地的那種個頭不高,看上去更像是侏儒般的矮種馬。

馬車慢慢停下來,在僕人的攙扶下亞歷山大六世從馬車裡緩緩走下,他似乎有些好奇的向四周看了看,然後發出聲「呵」的單音笑聲,然後緩慢的由僕人扶著走進了帳篷。

箬莎已經早來了。

在教皇軍與城防軍的沉默下,那不勒斯軍隊已經接管了羅馬城裡的重要地區,市政廳已經被接管,一些聚集著大批暴民的地方也已經清剿。

所以走在路上,箬莎並沒有如頭天那樣看到有暴民出現在街上,只是當走上台伯河大橋的時候,她遇到了些小小的麻煩。

被推到的亞歷山大六世的雕像橫在橋前,更糟糕的是上面潑得到處都是的糞便在這個季節散發著難掩的惡臭。

衛隊不得不臨時找來些當地居民,在火槍和金幣的雙重要挾下,費了很大力氣才清理開那些骯髒噁心的障礙。

所以當走上台伯河大橋的時候,原本因為警惕頗為緊張的擲彈兵們看上去多少有些萎靡不振,而一些身上不免沾染了糞便污物的士兵更是被乾脆留在了橋的另一邊。

現在,在隱約飄著惡臭味道的空氣中,箬莎神色凝重的坐在那裡等著教皇的來臨,當看到亞歷山大六世時,她向教皇躬身行禮,然後捧起他的手低頭親吻。

當抬起頭來時,她注意到亞歷山大六世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著她。

「今天我讓一個殺死我兒子的兇手輕吻我的手,這也許就是上帝對我的懲罰,」亞歷山大六世低聲說,他仔細看著箬莎,抬起手用手指輕輕划過她光滑甜美的臉頰,有些粗糙的指肚在如凝雪般的肌膚上輕輕滑過,亞歷山大六世發出輕輕的嘆息「這可真是一張如同天使般的面孔,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亞歷山大要用你的形象鑄造拉迪亞了,你的美麗是我見過的上帝最令人難忘的傑作。」

箬莎慢慢站直身子,她發現教皇似乎已經駝背,而在她印象里亞歷山大六世雖然不是很健壯,但以往卻總是精神十足。

「陛下,對凱撒的死我很遺憾,不過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箬莎不動聲色的回答。

「上帝的安排嗎?」亞歷山大六世發出了聲略顯嘲諷的微笑「很久以來人們都相信羅馬主教是最接近上帝和耶穌基督意志的,人們秉承著這個意志發動過聲勢浩大的十字軍東征,而且還是很多次,而且人們還曾經按照這個意志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收成的一部分奉獻給教會,而這麼一干就是好幾個世紀,甚至當犯了錯誤的時候,一位強大的君主也不得不光著身子跪在教皇的門外足足幾天乞求原諒,可現在,即便是一個女人也可以公開說上帝的意志了。」

「陛下,請允許我提醒您,這個女人是那不勒斯的攝政女王,也是羅馬的征服者。」箬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她望著教皇略顯疲憊的眼睛,原本微微內斂的下巴驕傲的向上微微揚起「而且我想您很清楚,您現在遇到的難題只有我能為您解決,所以現在我認為您應該對我表示出足夠的尊重。」

對箬莎近乎無理的態度,亞歷山大六世並沒有露出憤怒,雖然他旁邊的侍從們因為這位女王的話已經目瞪口呆,但是教皇本人卻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

「這真是諷刺,上一個這樣對我說話的人是貢薩洛,而當時你的哥哥亞歷山大是站在我一邊的。」亞歷山大六世語調奇特的說,他的眼睛注視著箬莎的神情,看到她似乎因為這話神情間動了動,教皇慢悠悠的搖搖頭。

「他現在依舊是站在您的一邊,只要您肯做出讓我們大家都滿意的決定。」箬莎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雖然有河面阻隔,可對面那陣陣噁心的氣味依舊讓人難以忍受,她坐下來看著教皇「我們可以為您解決眼前的麻煩,不過您需要把鑄幣權轉讓出來,另外您也應該知道,因為拉迪亞金幣的信用已經糟糕到如今這個樣子,所以我們是不可能按照如今教廷所擁有的金幣實量接收的,我想這個您應該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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