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璀璨王冠 第七十七章 大戰局(中)

佛羅倫薩督政府的次席政務秘書官大人走上他辦公室那層樓的時候,看到幾個臉熟的男人正坐在外間的走廊旁邊的椅子上交頭接耳。

看到次席政務秘書官大人,那幾個一看衣著打扮就是商人的男人立刻站起來向他迎上來。

「尊敬的秘書官,我們正在等著您,」一個頭髮已經灰白的上了年紀的商人顯然是這些人的帶頭人的老商人湊上去小心翼翼的說,看到秘書官大人向他投過來的眼神,老商人就微微腆了腆有點突出的肚皮,用略顯驕傲的語氣說「我是佛羅倫薩羊毛業公會的喬瓦尼·達特米拉,我想您應該還記得我。」

「我的確記得,」次席秘書官點了點頭「我記得你是最早提出在行業公會裡推行拉迪亞金幣兌換的人,因為這個你可是賺了很大一筆啊。」

聽秘書官這麼一說,叫做喬瓦尼·達特米拉的老商人臉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倒也難怪他為此很自傲,正是因為他的長遠眼光,他的家族在幾年前那場波及整個佛羅倫薩的傾銷大戰中成為了當地商人中少有的發了大財的人之一,這個甚至連作為佛羅倫薩督政的薩齊都在私下裡和人提起時頗為羨慕。

「大人,您知道這年頭做生意也不容易啊,本小利大的事現在是不但是少了,而且因為經常打仗說不定還會落個血本無歸,更何況現在這種樣子,讓我們也放心不下來。」

喬瓦尼·達特米拉一邊絮絮叨叨,一邊順勢跟著秘書官大人進了辦公室,至於其他人是沒有資格跟著進去的,所以只能一臉焦急的等在走廊里。

「好吧,說說有什麼事吧。」次席秘書官坐下來看著對面的商人,他知道這個看上去不那麼起眼的老頭其實有著旁人難以想像的巨大影響,作為佛羅倫薩最主要的12個行業公會中最重要的羊毛產業公會帶頭人,這個喬瓦尼·達特米拉控制著一大票富有的商人,而這些商人又是很多佛羅倫薩議員背後的大金主,總之這是個即便是督政官薩齊也不願意輕易得罪的人。

不過現在這個人會這麼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次席秘書官卻並不覺得意外,因為這個人顯然很清楚在佛羅倫薩誰才是真正主事情的人。

而且馬基雅弗利顯然很得意自己如今的地位,畢竟以次席秘書官的身份,卻能決定佛羅倫薩的命運,這在以往固然從來沒有,估計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而他會有如今的成就,固然是因為那位現在正在比薩的小小的女公爵,還有個原因就是當初他在熱那亞人試圖偷襲比薩的時候做出的明智選擇和勇敢表現。

即便是到了現在,馬基雅弗利每當在深夜裡夢到那段經歷都會被嚇醒,有時候他甚至很奇怪當時的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不過慶幸的是他不但活下來了,而且還交上了好運。

「大人,法國人要來了,你看我們是不是要做些必要的準備?」

達特米拉老頭的詢問驚醒了忽然陷入回憶的次席秘書官,這讓馬基雅弗利有點不快的看了眼老頭,然後悻悻的問:「那麼你認為我們應該做什麼準備?」

「也許法國人會佔領佛羅倫薩,我記得幾年前查理佔領這裡的時候曾經要求我們繳納防務稅,不知道現在的法國國王又會有個什麼規矩?」

馬基雅弗利皺了皺眉,他並不是反感老頭的話,他知道對這些商人來說是不存在效忠誰的說法的,他們眼裡唯一應該效忠的就是黃橙橙的金子,他擔心的是是否所有商人都和這個達特米拉老頭一樣的想法。

馬基雅弗利是相信亞歷山大的,這其實也和忠誠毫無關係,他會這麼信任亞歷山大,只是以為以往的那些經驗。

不過如果佛羅倫薩人真的都由於認為羅馬忒西亞勢必會失敗而選擇見風使舵,馬基雅弗利也不會頑固不化的和所有人作對,那樣做的人實在是愚蠢,即便他現在還身兼羅馬忒西亞首席外交官的職責,可他至少很明智的不會在佛羅倫薩和所有人對著干。

心裡這麼想著,馬基雅弗利決定先探探老頭的口風。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羊毛業行會,或者是所有行會大家的意思?」

馬基雅弗利看似不敬意的問,雖然他知道如果真是整個佛羅倫薩的行會都有了這種相反他肯定是會聽到風聲,不過他還是決定謹慎些,先弄清楚情況再做回應。

「這種事怎麼可能大家意見一致,不過請放心如果需要我們完全可以讓大家都加入進來,不過現在的關鍵還是羅馬忒西亞公國,不是嗎大人?」

達特米拉露出了一絲矜持的笑容,他知道次席秘書官在試探他,不過他也不是好對付的,現在他固然想要趁著法國人還沒來之前給自己找條退路,不過對於羅馬忒西亞公國他也並不是完全放棄,畢竟那位公爵以往創造的奇蹟實在是太多,這一次雖然看起來很不妙,可未必不會再出現誰也想不到的結果。

所以他是不會因為眼前的變故而輕易放棄羅馬忒西這條為他帶來巨大財富的大船的。

馬基雅弗利贊同的點點頭,他明白這個老頭已經差不多是在明著告訴他自己是在看風向,這讓馬基雅弗利暗暗惱火之餘倒也佩服他的大膽和洒脫。

只是自己是不可能如這些商人這樣可以隨意的見風使舵了,在當初他選擇把佛羅倫薩賣給比薩的時候,他就已經沒了退路。

「佛羅倫薩已經決定加入神聖同盟,不論大家是否願意,我們現在和羅馬忒西亞都站在一起了,而且加入這個同盟的有很多,所以這個時候做選擇還是要……」

剛要說「還要謹慎」的馬基雅弗利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隨著房門打開,不等僕人通報,一個看上去有些急匆匆的青年人已經闖了進來。

羅恩左·薩巴蒂尼一臉焦急的樣子讓馬基雅弗利有些意外,這個原本是來佛羅倫薩學習藝術的年輕人因為遭受的打擊已經讓他對藝術產生了很大的懷疑,特別是在親眼看到了他一直為之敬仰的波提切利居然因為薩伏那洛拉的蠱惑焚毀了他晚年那些珍貴的傑作,而且還對藝術大加鞭撻,甚至稱呼為墮落的毒藥後,羅恩左·薩巴蒂尼已經不知道究竟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了。

因為這個他如今早已經放棄了成為一位藝術家的夢想,不過他也沒有返回他的家鄉博洛尼亞,而是留在了佛羅倫薩。

如今他已經是傑姆斯·哥倫布在佛羅倫薩建立的期貨交易所的代理人,而且他乾的還相當不錯。

而據馬基雅弗利所知,這些城市裡的交易所除了是各地生意往來的樞紐,還是羅馬忒西亞公爵設立在各地的情報中轉站,經由那些幾乎無孔不入的各行各業的商人,巨大數量的情報會被源源不斷的送往公國的中心蒙蒂納,在那裡已經有一些由羅馬忒西亞公爵以聘請官員名義從博洛尼亞和帕威亞大學招收的學生組成了一個駁雜的公爵侍從廳,那些情報都會被送到這個侍從廳里,以供篩選和判斷。

所以現在看到羅恩左·薩巴蒂尼臉上那異樣的神色,馬基雅弗利立刻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立刻站了起來,在達特米拉見勢不得不失望的告退後,他向羅恩左·薩巴蒂尼招招手:「發生了什麼,難道是法國人已經到了佛羅倫薩城外?」

看到自認幽默的笑話並沒有讓羅恩左·薩巴蒂尼輕鬆下來,馬基雅弗利知道事情可能真的不小。

「那個叫約瑟夫·馬切尼的猶太人剛剛派人送來了封奇怪的信,我想您一定得看看。」

羅恩左·薩巴蒂尼小心的說,他把被捏得已經快要變形的信交給馬基雅弗利,然後目光殷切的看著他,似乎希望他給自己解惑。

馬基雅弗利打開皺巴巴的信紙,看著上面很簡單的幾句話,他先是和羅恩左·薩巴蒂尼一樣有些茫然,然後就慢慢坐下來陷入了沉思。

「大人,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那個馬切尼是要我們把所有手頭的拉迪亞金幣全部釋放出去?」羅恩左·薩巴蒂尼問「可是您知道嗎如果這樣做……」

馬基雅弗利不等羅恩左·薩巴蒂尼說完就抬起手擋住了他,他重新拿起那封信仔細看著,然後在信中找到了幾個看似並不重要的辭彙,他先是讓羅恩左·薩巴蒂尼在房間里等著,而他自己單獨到了裡面的房間,從書架上眾多的聖經中找到其中的一本翻了起來。

在一些特定的書頁里,馬基雅弗利很快找到了他需要的答案,當把這些辭彙拼湊起來,變成一句有著某種特定含義的詞句後,馬基雅弗利不由先是微微張開嘴,然後抬頭向著牆壁上的十字架望去。

「上帝寬恕我。」馬基雅弗利低聲自語一句,然後點燃了那封信。

當他走到外間時,他的眼神先是落在羅恩左·薩巴蒂尼臉上停了下,然後他伸出手攬著年輕人的肩膀一邊向外走一邊說:「去做吧,有些東西是註定要來的,既然這樣就讓我們成為這一切的親歷者,或許在將來等到我們老了,這些經歷會成為我們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財富。」

羅恩左·薩巴蒂尼是在憂心忡忡中離開次席政務秘書辦公室的,離開前他注意到馬基雅弗利再次把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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