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璀璨王冠 第二十二章 秘見

矮寒冷的海風從懸崖下的海面上吹來,站在這裡陡峭而又臨近斷崖邊緣的地方其實挺危險的,不過亞歷山大並不在意。

他在看著海面上的那幾條船。

2條很大的三桅帆船正漂浮在海上,隨著洋面上海浪的洶湧,那2條船也上下起伏著。

這是2條標準的大卡拉維爾帆船,新掛上去的船帆潔白如雪,帶著典型葡萄牙風格漆得醒目鮮明的黃色船身看上去十分顯眼。

如果眼神好,或許還能隱約看到側舷下那一整排黑洞洞的窗口,只要需要從那些窗口裡隨時可以推出可怕的大炮。

如果距離近,那麼相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幸運的躲開那些殘忍的殺戮。

這是這個時代最犀利而令人生畏的武器,與還在冷熱兵器交替更更迭,或者說還有些戰場上的將領固執的保持著冷兵器時代的騎士教條不肯撒手的時候,這個時代的海軍卻提前為這個並不很長,卻有著翻天覆地的武器過渡的時期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站在亞歷山大旁邊的埃里奧多·唐·安東尼奧也在看著那幾條船,他的情緒稍微有些激動,作為國家航海事務所的主官,他當然明白那幾條船的意義,或者說這些剛剛從造船廠的船塢里下水的新船是一個舊時代的終結,和嶄新時代到來的證明。

「可惜這些船不是我們的,」埃里奧多·唐·安東尼奧有些遺憾的嘆口氣「看著他們要交給那些低地人我真是覺得難以忍受,畢竟對我們來說如果這些船歸我們所有,也許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為新航向做好一切準備。」

「不過也不用沮喪,有些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亞歷山大向唐·安東尼奧微微一笑,他能感覺的到這位宮廷顯貴的的不甘和野心,想想唐·安東尼奧家族從恩里克王子時代就因為投身開闢海外殖民地而獲得的顯赫地位,他倒是能夠理解埃里奧多·唐·安東尼奧如此急切的原因。

曼努埃爾在經過三次召見之後達伽馬,同時又向諸如海洋顧問埃里奧多·唐·安東尼奧這樣的大臣們反覆徵詢之後,終於下定了向大西洋西方派出探險隊的決心。

這個決定讓里斯本人為之振奮,同時也刺激得那些熱衷海上冒險的葡萄牙探險家們熱血沸騰。

即便新大陸的面紗還沒有被正式揭開,但是新航向的連連發現卻已經在幾年前就開啟了大航海時代的序幕,而現在讓這場波瀾壯闊的開拓史詩更加提前走向高潮的,則是正在伊比利亞各個地方無聲無息,卻又一步步的進行著計畫的一群人。

亞歷山大無疑是這個計畫的核心,一直以來他都在為這一天做著種種準備,現在他的計畫已經正式開始,所以他有著足夠的耐心讓這一切按照他的安排進行下去。

「低地人要這些船做什麼?」唐·安東尼奧忽然問,他有些擔心的問「如果他們是為了從北海到地中海的生意,那就完全沒有必要造這麼大的船,所以公爵你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

看著唐·安東尼奧忽然警惕起來似的神色,亞歷山大在暗暗佩服這個人敏銳洞察力。

這些船是在2年前就由堤埃戈介紹的幾位低地富商在位於特茹河內河的船廠訂貨建造的。

這些來自低地的富商手頭闊綽慷慨大方,在一口氣付了一半定金後,他們唯一提出的條件,就是他們要的這些船必須在2年內能夠下水交付使用。

這個條件看上去不是很苛刻,但實際上卻並不那麼容易完成。

建造遠洋海船的龍骨需要選擇那些堅固而又沒有暗紋的杉木,而用來鋪設的舷木則要用晾曬至少半年以上富有一定韌性的橡木板,至於作為一條遠航海船重要的壓倉尾錐,則一定要使用最堅實厚重注意能承受住足夠壓力的鐵杉。

這一切都都不是那麼容易的,從設計到選材,從一根渾圓天成的木料鑿下第一鏟時的痕迹,到把拼接在一起的龍骨在地面上豎起,直到在最後一塊船板的縫隙里塗上封閉的桐油,每一步都必須做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細,因為這樣一條大船在造成後將要面對的,是喜怒無常的可怕海洋。

2年時間雖然不短,可是對造2條大船來說卻實在不長,甚至因為這個利潤頗豐的生意,里斯本最大的造船廠在這2年中幾乎沒有再接其他的生意。

如今這2條船已經如期下水,與此同時,船廠也接到了另外一筆不小的生意,為4條即將遠航的海船做全面整修。

在向東方新航線再次派出由卡布拉爾帶領的船隊之後,葡萄牙其實已經暫時沒有了能在短期內派遣出去的大型船隻。

這當然是因為最決定參上一腳的是曼努埃爾,否則以葡萄牙人的海上力量,是完全可以迅速組建起一支由四條船組成的船隊的。

曼努埃爾到了最後還是犯了貪心的老毛病,他擔心完全由商人組成的船隊可能會枉顧他的利益而侵佔太多的好處,這是他決定不能容忍的,就如同他雖然對達·伽馬從東方帶回來的那些奇珍異寶頗為嗎滿意,可卻吝嗇於任命他為所佔領的領地總督一樣。

從這點上說,他要比他的岳母伊莎貝拉女王小氣了不少。

海上的兩條大船如同炫耀一般的沿著從船塢進入了特茹河,沿途經過的路上,岸上人們不禁紛紛注目。

即便是在海上貿易繁榮的葡萄牙,這樣2條船也是令人驚訝的造物。

令人矚目的船艏和高高翹起的船樓呈現出誇張的角度,舷牆從下向上的弧度讓整條船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得以在海上面對那些可怕的驚濤駭浪,而當它們從入海口進入海上時,兩條船就好像突然擺脫了束縛的猛獸,向著那海天一色自由廣袤大洋駛去。

胡安娜也從她的卧室窗子里看到了那兩條船,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過著深居淺出的日子,單調的生活甚至讓瑪利亞一時間也把她忘到了一邊。

只是胡安娜看上去似乎已經厭倦了的繁華與喧鬧的淡漠外表下,卻怎麼也無法掩飾不住那顆已經被迫平靜了許久,卻在不久前被撩撥起來透著炙熱的野心。

亞歷山大的到來徹底攪亂了胡安娜已經平靜了很久的新,她也曾經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因為那實在太過虛幻的幻想冒險,但是最終卻又知道其實多年來自認已經失去的野心,不過是因為對伊莎貝拉的恐懼。

她渴望成為女王,渴望重新奪回原本屬於她的卡斯蒂利亞,更渴望向伊莎貝拉和她的丈夫復仇,這種渴望即便被她小心翼翼的深埋在心底里那麼久,可一旦被人輕輕揭開那層又恐懼絕望構成的障礙,就立刻無法阻止的從內心深處噴發了出來。

女僕走進了房間,她看到女主人站在窗前出神就向前走了兩步低聲問:「殿下,您今天還要主持誦經儀式嗎?」

「不,我有些不舒服,」胡安娜搖搖頭,她回頭看看侍女用漫不經心的口味說「我想大概是這天氣不好,這段時間我都是沒什麼胃口的。」

「也許讓人給您做些更可口的晚餐也許就好些了。」侍女立刻說。

「修道院里的食物嗎?」

胡安娜皺起眉,雖然嚴格遵循本尼迪克教規的時代已經過去,但是伊比利亞嚴格的教會氣氛卻顯然要比義大利的放蕩墮落保守了許多,這就讓即便是胡安娜一旦住進了女修院,如果是不離開這裡,想要讓日子過的太好也是有些困難的。

特別是食物,女修院清貧的生活並沒有因為胡安娜的到來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即便她平時吃的已經要比其他修女們好得多。

「也許您應該去參加晚上在聖若熱城堡里舉行的宴會。」侍女又建議著。

「算了,如果那樣也許我會被一些人當面嘲諷的,」胡安娜並不掩飾她和瑪利亞之間相互厭惡的感情,因為如果那樣反而顯得有些奇怪了「去城堡里找些吃的倒是不錯,不過這事要交給你了。」

侍女一愣隨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她立刻點頭應著向外走去,只是在走出房門後她回頭向已經關上的房門投去了個略顯異樣的眼神。

那眼神已經沒有尊敬與謹慎,有的只是輕蔑和嘲笑。

一位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也依舊不肯放下所謂尊嚴的公主或許還不會讓人輕視,但是在試圖保持最後尊嚴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屈服在別人的威嚴之下苟且乞活,就會讓即便是她身邊的人也從心底里鄙視。

侍女披上了厚實的斗篷出了修道院,她要去聖若熱城堡里為胡安娜準備晚餐,同時也要向在那裡的官員報告關於女主人最近的動向。

侍女並不認為這是陪伴,畢竟當這麼多年後連之前宣誓向她效忠,自願放棄了伊莎貝拉許諾的的權力地位的那些忠誠的跟隨者都已經紛紛離開她,侍女並不認為自己這個只是因為家族祖輩世代跟隨胡安娜的家族的小小侍女,就一定有義務必須一直效忠她。

侍女沿著女修道院通往城堡方向的街道走去,這條路雖然不是很遠可也並不近,再加上要準備的各種食物,相信回來的時候應該已經很晚了。

而且侍女也並不認為自己就應該那麼乾巴巴的等著把食物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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