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婭獃獃的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樣子。
當初和年齡完全不符,似是發育過剩的身材如今已經變得更趨完美,就和已經不見了嬰兒肥的臉頰一樣,原本因為身高的原因似乎顯得過於豐滿的身形已經隨著身高的變化顯得更加令人陶醉。
這是個才14歲女孩,不過按照如今的習俗,她已經做好了當一個母親的準備。
蒙蒂納伯爵,索菲婭知道這個頭銜還是因為某個在拉迪斯拉斯二世面前混的風生水起的商人的緣故。
一直以來在閉塞的時代里,旅行者往往都是主要的消息來源,不論是游吟詩人還是旅行商人,這些人都能為人們提供遙遠地方的消息,正因為這樣這些人才會到處都受到歡迎。
如果這樣一個旅行商人原本就打著主意要引起人們的注意,那他往往很快就能成為某些大人物家中的常客。
現在普羅托就是拉迪斯拉斯二世身邊的紅人,也正是從他與國王之間的交談中,索菲婭知道了蒙蒂納這個地方,也知道了亞歷山大成為了那個地方的領主。
不過索菲婭沒有想到亞歷山大會來到布加勒斯特。
從羅馬到布拉格,再從布拉格到布達佩斯,之後再到布加勒斯特,索菲婭覺得自己離亞歷山大已經越來越遠,這讓她覺得之前她發誓般的在內心裡吶喊著總有一天他們會再相遇的誓言越來越難以實現,或許這一輩子他們都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可是突然的,亞歷山大就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按照采佩斯的說法,這個時候亞歷山大甚至可能就在城外的什麼地方,阻隔他們的,只有布加勒斯特的城牆。
這個想法讓索菲婭不由激動起來,她想像著亞歷山大這時候就在城外,仰望著高大的城牆尋找她的身影。
這麼一想索菲婭就再也待不住了。
之前她對采佩斯提出來的要由她鼓動布加勒斯特人士氣的建議並不感興趣,可現在她卻主動提出要到城牆上去,要看著外面的一切。
索菲婭的主動讓采佩斯既意外又欣喜,他知道或許在很多大貴族看來索菲婭只是他們藉以利用的一個招牌,可在很多小貴族和普通騎士還有民眾的心目中,他們是真的把索菲婭當成他們為之效忠和戰鬥的根源。
所以當第一天索菲婭穿著她那身異常醒目的華麗鎧甲出現在街頭時,整座城市似乎都在瞬間沸騰起來了!
在很多時候,奢華都不是件好事,稍微聰明的君主或是有野心的貴族們即便私下裡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可在民眾面前也總是表現出甘於清貧和樸素無華的品質。
時間久了,甚至樸素就成為了衡量一個君主是否賢明的標準。
不過事情有時候也並非全是如此。
索菲婭那身除了用來炫耀,在戰場上毫無用處的奢華鎧甲,卻在這個時候讓布加勒斯特的民眾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沉溺和崇拜之中。
傳說中的東羅馬帝國奢靡的生活與神秘的財富在已經成為了人們心目中古老帝國的影子,特別是當那個帝國消亡之後,對那種幻想的執著在人們在心目中把東羅馬帝國已經描繪成了用黃金和象牙堆砌起來的夢幻國度。
如今索菲婭穿著一身那麼華麗的鎧甲出現在街上,這讓布加勒斯特人似乎看到了傳說中的黃金帝國的影子。
在人們心目中,希臘的公主,羅馬帝國的後裔,巴列奧略家族的後代,就應該是華麗的,高貴的,更是應該被仰視的。
當初羅馬人終於趕走了拉丁入侵者光復帝國之後,遭遇劫後餘生的帝國艱難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財政困境,甚至令帝國皇室窘迫得連皇帝婚禮上戴的王冠都花不起錢,無奈之下只能用金紙糊了一個王冠才勉強應付過關。
當初這個故事傳遍羅馬帝國的時候,無數人為皇室的境遇扼腕惋惜。
對於已經習慣了羅馬帝國那奢靡傳說的民眾來說,那種奢侈相反的並非是壞事,而是羅馬人特有的氣質。
所以當聽說皇室居然貧困至此後,在很多人心目中甚至有種皇室從雲端跌落人間的錯覺。
所以現在當索菲婭以一身堪稱奢侈的精美武裝出現在人們面前是,在一瞬間在人們心目中,看到的並非是一個穿著華麗鎧甲的女孩,而是那個已經消亡的帝國最後的餘暉。
索菲婭在采佩斯的陪同下穿過城市,在她身後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起來跟著『希臘公主』向布加勒斯特西城牆的方向前進,人群越聚越多,人流越來越大,以至城衛軍以為發生了暴動而驚慌的把通往城牆上的甬道柵欄關死了。
索菲婭站在柵欄外示意守城士兵打開柵欄,可城衛軍的軍官卻固執的不肯服從,這就引起了跟在後面的大群民眾的不滿。
人們向著前面大聲喊著,要士兵們聽從公主的命令,當聽說這個要求被拒絕後,有人開始喊著要破開柵欄衝上城牆。
這引起了城衛軍更大的恐慌,他們把弩弓對準下面涌動的人群,卻不敢輕易動手,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哪怕有一點意外都可能會激怒那些暴躁的民眾,而那道單薄的柵欄可保護不了他們的安全。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采佩斯站了出來,他以瓦拉幾亞大公的名義命令城衛軍打開柵欄,然後在民眾們的歡呼聲中,采佩斯忽然伸手托起索菲婭,讓她坐上了由他和幾個健壯的男子手搭手組成的「馬車」。
民眾再次發出了歡呼,然後在人群的蜂擁護送下,采佩斯穩穩的踩著台階登上了布加勒斯特的城牆。
索菲婭如願以償的站在了布加勒斯特的城牆上,可是接下來她卻只能茫然的看著外面廣袤的平原和遠處或是稀疏或是濃密的片片森林。
索菲婭不知道亞歷山大現在在哪,她甚至不知道亞歷山大是不是真的就在城外,可她卻不肯放棄,所以從這天起,她天天都會來到城牆上注視著外面,直到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才肯走下城牆。
索菲婭並不知道,她的這個舉動給布加勒斯特引起了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一直以來,索菲婭雖然都以希臘公主的身份為人關注,但是她卻從沒發出過自己的聲音。
這讓人們已經認定這個希臘公主只是拉迪斯拉斯二世的一個傀儡,甚至很多人乾脆就懷疑這個公主身份的真假。
可是突然的,就在拉迪斯拉斯二世決定與奧斯曼人談判的時候,那個從沒被大貴族們當一回事的小女孩卻忽然做出了與拉迪斯拉斯二世截然相反的舉動。
這當然讓包括拉迪斯拉斯二世在內的很多人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憤怒。
特別是當聽說策劃這一切的是采佩斯之後,拉迪斯拉斯二世已經認定這是個陰謀了。
拉迪斯拉斯二世把索菲婭的不聽話歸罪與妻子,他認為如果王后多盯著點那個女孩,就不會讓采佩斯有機可乘,以至索菲婭如今成了采佩斯手裡的一枚籌碼。
不過拉迪斯拉斯二世倒也並不慌亂,他知道采佩斯這麼做的理由不過是為了保住他的瓦拉幾亞免於成為雙方討價還價的犧牲品,想通這個之後,拉迪斯拉斯二世決定和采佩斯好好談談。
只是國王的好心好意換來的卻是失望透頂和怒火中燒。
采佩斯顯然並不想和國王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他很明確的表示自己只是作為索菲婭的追隨者,而決定一切的是『希臘公主』。
拉迪斯拉斯二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波西米亞女孩會有一天給自己造成麻煩,而且還是這麼一個大麻煩。
與蘇丹媾和的決定已經定下,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考慮該派誰去完成這個使命。
那應該是一個不但能言善辯,而且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與蘇丹的關係,都足以能讓他運用靈活手腕完成這一使命的人。
原本最好的人選就是采佩斯,可以說不論從哪方面說,這個使者的身份似乎都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可現在采佩斯卻偏偏成了最讓拉迪斯拉斯二世和他的支持者不安的人物。
拉迪斯拉斯二世懷疑采佩斯會不會鼓動民眾反對他,特別是想到他擁有一支舉足輕重的軍隊,拉迪斯拉斯二世就更加不安了。
布加勒斯特其實就在瓦拉幾亞公國的領地之內,只是這座城市因為早年間抵抗奧斯曼人的功績而名聲大噪,特別是在後來著名的布加勒斯特的約翰李維二世牧首的領導下,這座城市成為了巴爾幹當地民眾心目中的聖地。
拉迪斯拉斯二世是公教徒,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特別是作為匈牙利國王,他就更有足夠的理由把這座城市視為他的勢力範圍。
可這裡畢竟是在瓦拉幾亞,所以當采佩斯表現出異議的時候,拉迪斯拉斯二世明顯感到了威脅。
一個房間里,國王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里看著窗外,他的神色有些獃滯,似乎想什麼事情出了神,以至普拉托進屋的時候他都沒有察覺。
「陛下,您召見我嗎?」
普拉托小心的問了句,在布加勒斯特的這些時候他已經知道了這位國王所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