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月如鉤 第二十四章 密林貴人

樺樹林看上去就如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淺雪,顯得晶瑩潔白的樹榦讓樹林好似一片美麗的雪景與活動的冰雕。

隨著山勢,樹林越往裡面顯得愈加濃密,原本還能面前認出的道路漸漸被地上厚實的落葉覆蓋,而且隨著進入樹林深處,即便是頭頂的太陽也被那大片大片的樹冠枝杈遮擋住,即便是早已經枯葉落空的冬季,當抬起頭來時也很難看清太陽的方向。

陌生人走在這樣的樹林深處很快就會迷路在,除了看上去到處都一樣的樹木,走在這裡的人會因為失去方向而變得茫然,甚至是驚慌。

冬天的樺樹林很蕭瑟,卻又透著肅殺的美麗,只是這樣的地方卻又有著令人畏懼的秘密。

在這龐大的樺樹林的深處,有一片沼澤地,常年積累的落葉覆蓋在地上變成了新鮮的肥料,讓這片土地肥沃而又鬆軟,但是這又是危險而可怕的,即便是冬天,那些看上去硬邦邦的土地踩上去的時候地面都會迅速凹陷下去,然後冰冷的泥水會緊緊纏住倒霉者的腿,不論是人的雙腿還是動物的四條腿,都會因為踩進這無底的深淵無法自拔,而恐慌的掙扎帶來的後果就是越陷越深,當腿完全陷進去時,無法借力的身體將會下陷的更快,而到了胸口時,遇難者就會因為憋悶漸漸失去意識和力量,接下來會漸漸淹沒脖子,這時候遇難者已經無法呼吸,張大嘴巴的最後掙扎只能是讓嘴裡灌進泥漿,然後是鼻孔和眼睛,當最終沒頂的時候,或許會有幾縷頭髮漂浮在沼澤的表面,但是最終也會隨著泥漿的向中間擠落被徹底淹沒,至此沼澤才會平靜下來,再也看不到任何曾經吞噬了一條生命的任何痕迹。

這樣的地方是那麼可怕,以至常年以來幾乎沒有人敢到樹林深處的沼澤地來。

但是這只是「幾乎」,依舊有些膽大包天的人願意在這裡停留甚至是居住,穿過不停在寒風中發出「嘩啦嘩啦」聲響的樺樹林和可怕的無底沼澤,可以看到在樹林另一邊的邊緣地方,有一處規模不小的營地。

這片營地由一排就地取材的樺樹搭建的房子組成,斑斕的樺樹樹榦建成的牆壁和房頂讓整片營地和四周的樹林融為一體,如果不是房頂上飄起的裊裊炊煙,除非是到了很近的地方,否則輕易不會發現這片林中營地。

營地外面有一圈樹起的不高的用樹榦建成的圍牆,一座同樣不高,頂子上鋪著不少樹葉的瞭望台搭在兩棵相鄰的樺樹之間,一個身穿厚實皮袍子的男人站在瞭望台上盯著遠處。

營地遠處傳來的動靜引起了瞭望哨的注意,他先是仔細看著,當看清楚來人的隊伍後,瞭望哨立刻大聲向下面營地里的人發出了信號。

整個營地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不論是正在外面的人,還是在房子里的都紛紛向營地大門口涌去,很多人還大聲嚷著要看看那些回來的人。

那支隊伍漸漸近了,先是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接著漸漸看清,當看到他們趕著的那些車輛時,人們不由又是發出一陣高興的歡呼。

「上帝保佑,但願他們都是安安全全的回來的。」

一個上了年紀的高個老人有點緊張的說,這引起了旁邊另一個比他稍微年輕卻也已經鬚髮灰白的老頭反駁。

「我們應該為他們的勇敢高興,不是說這種讓人膽怯的話,我要說你現在真是越來越膽小了。」

「我不是膽小,只是擔心,」高個老人不滿的看了眼旁邊的老頭「要知道我的父親當初為了皈依梵蒂岡甚至不惜面對最嚴酷的絕罰,正因為這個……」

「正因為這個你的家族才能成為貴人,這個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灰發老頭一邊看著越走越近的隊伍臉上浮起笑容一邊不屑的說「要知道真正的貴人是不會總是刻意提起那些陳年往事,我的家族很多年前就是貴人了,我們家的傳統就是告訴子孫作為貴人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

高個老頭臉上漲得通紅,他知道對方在暗示諷刺他只是個暴發戶,這讓他很生氣,不過不等他再開口,那支隊伍領頭的人已經踏上營地前一條小溪上木板橋,來到了營地大門前。

「我們的英雄回來了!」灰發老頭首先大聲喊著,他的喊聲又引起了一陣歡呼,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人們立刻向著隊伍涌去,人們有些焦急的在隊伍里尋找自己的家人。

「放心吧,所有人都全須全羽的回來的。」一個頭戴圓筒氈帽,腰裡別著一支火槍的男人大聲對人們喊,他這話引起了四周的一片笑聲,而這時幾個衣著略顯華麗,看上去頗有身份的人從人群當中走了過來。

看到這幾個人,男人臉上立刻收起笑容,他恭敬的附身行禮,氈帽上的飄穗一直垂得和帽檐快成直角。

「上帝保佑你們都安全的回來了,」一個脖子上掛著個純金勛表中年男人伸出戴著寶石戒指的手讓那男人親吻,然後他看看後面的隊伍「和大家說說你們這趟的經歷,要知道樺樹林和大山擋住了太多的消息,很多事情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

「遵命子爵大人,」男人在人們希冀目光中笑了笑,然後慢慢收起了臉上輕鬆的神色「如果要我說實話,現在波斯尼亞那邊並不好,我說的是北方,因為南方早已經被異教徒徹底佔領了。」

人們發出一陣低沉的嘆息,被稱為子爵的中年男人也神色凝重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那就說說北方吧,」子爵招呼著男人和自己一起走進營地「我們躲在這裡時間有些久了,現在都想儘快知道外面的事情。」

「您完全可以不用躲在這的,畢竟以您的身份,即便是薩格勒布的那些大人們也要對您恭恭敬敬的。」氈帽男人帶著點嬉戲的回答,不過看到子爵臉色並沒有因為他的話好轉,就漸漸收起了笑容。

「薩格勒布有些人或許盼著我早早死掉呢,」子爵對氈帽男人的話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要知道我可是擋了他們太多人的路。」

「可您是……」

氈帽男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子爵做手勢攔住了,他帶著人們來到營地的空地上停下來問到:「說說大家都感興趣的事情吧,北波斯尼亞現在形勢如何,摩爾科騎士?」

「有點糟,」叫做摩爾科的騎士略顯泄氣的看看四周的人「我知道大家希望聽到好消息,不過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現在北波斯尼亞雖然依舊有很多人在抵抗奧斯曼人,但是不論是規模還是軍隊都很小,很多人都只是自發的反抗卻沒有人帶領他們,而那些大貴族們今天也許會和異教徒打仗,明天就又熱情的和蘇丹派去的使者稱兄道弟,可以說沒有誰是完全站出來的。」

「哦。」

一陣失望的低聲議論從四周傳來,人們原本因為隊伍回來的喜悅情緒不禁變得有點低沉。

「不過也並非全是這樣,」摩爾科騎士說著向那位子爵微微躬身「說起來還是您的表兄更勇敢,我們在快要回來的時候聽說他不久前剛剛襲擊了奧斯曼人在納烏薩瓦河北岸建立起的碼頭,他的軍隊直接把那些奧斯曼人趕進了冰冷的河水裡讓他們洗澡,而且他還燒掉了碼頭上奧斯曼人準備的所有物資,那些都是蘇丹為他的遠征大軍準備的。」

「魯瓦(阝十)?」子爵略顯尋思的問了句隨即點點頭「這像是他乾的,在整個北波斯尼亞大概也就只有他是這麼勇敢的,告訴我他還做了什麼?」

「做了很多,人們現在都在傳說他可能會成為新的波斯尼亞國王。」

摩爾科騎士話說出口似乎才意識到說錯了什麼,而四周的氣氛也瞬間變得微微一凝。

一些人的目光看向臉色平靜的子爵,而摩爾科身後的高個老頭已經暗中狠狠在兒子腰上戳了一下。

「好了摩爾科,你也累了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去休息吧。」子爵雖然看到老頭的動作卻沒再說什麼,他吩咐完後向幾個身邊的人做個手勢讓他們跟上自己,然後就轉身向營地里最大的一所房子走去。

「你這個蠢貨,難道上帝造你的時候只給了你身子沒給你腦袋嗎?」等子爵幾個人一走遠,高個老頭立刻氣呼呼的抓著兒子的肩膀向自家房子走去,似乎意識到自己話里的毛病,老頭先是停下來虔誠的畫了個十字然後才又低聲罵著「上帝原諒我說了這種不敬的話,可你怎麼能在子爵老爺面前提什麼國王不國王的。」

「爹,我也只是順口說出來的,是子爵自己要問的。」摩爾科騎士一邊暗中使勁掙扎一邊看著四周「爹呀你別這樣行嗎,我現在是騎士又是子爵任命的隊長,你得給我留點面子。」

「狗屁的面子,你已經讓子爵老爺不高興了,說不定過不了今天晚上你的隊長就沒了,至於你的騎士別忘了是你爹我讓給你的,最多我再收回來。」老頭沒完沒了的嘮嘮叨叨,直到在自家門口看到個年輕的女人正關心的望著他們這邊。

看到那女人,父子倆人瞬間僵在原地,過了一會老頭才想起什麼趕緊鬆開抓住兒子的手,還順勢把兒子皺了的衣服撫平。

「哦……那個摩爾科啊,子爵老爺的吩咐一定不要忘了,要知道這可是老爺對你的信任。」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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